大军围城，如黑云压城。
孙福儿、皇次子都在中军帐中。
半大的少年是在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
见过血的小雄鹰已经露出锋利的爪牙，整个人目光锐利，内敛沉稳，全然是少年英主的气势。
而孙福儿也有了高高在上的端然姿态，整个人沉静如水。
等到把这几个城池拿下，他们就能把东北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这些年，中原那边战乱不断。
乾平帝和惠宗皇帝一直你来我往地打仗，折腾了好几年，大体以长江为线，分治南北，到现在还没分出个输赢。
他们两方，一个得时时顾忌北边劲敌，另一个还得担心安南。
再加上关内这些年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还有几支队伍揭竿而起。
再加上各路势力，还是在内耗。
士林读书人对当权的世家大族口诛笔伐。
饱读圣贤书的文官对打打杀杀的武将嗤之以鼻。
这些人自以为占据着大义，对非他们一派的人大肆排挤。
而世家大族也不是吃素的，各种斗。
再加上各路武将也在吞食着民膏民食。
谁都不能全然赢。
所以，斗成为了必然。
他们都得忙着掌控内部。
于是，乾平帝和惠宗皇帝也就都不敢把自己的力量全部拿出来去攻打对方。
没人顾得上东北。
这就给了孙福儿他们积蓄力量的最佳时机。
韬光养晦了这些年，孙福儿就和身边的一批人白手起家，一点点地收地盘。
一步步从暗处走到了台前。
正是隆冬，城中食物短缺，取暖的木材不可能供得了城里的所有人。
孙福儿干脆带人围而不攻。
她们不着急。
皇次子笑道：“母亲，儿子安排了人在里头。等城里乱起来里应外合。”
孙福儿点点头。
攻城略地的事，他们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沈州城里有个叫洪成的官员。他带兵打仗不行，但搞治理很有一套。”
“学问也不错。”
“可以留下来。”
底下人整理了一个名册，上头都是可以用的官员。
孙福儿他们正是用人之际，求贤若渴，于是，就按图索骥。
只要是人就有用。
大材大用，小材小用。
只要能为他们所用，孙福儿都愿意给他们机会。
皇次子也没那么多门户之见。
惟有实用才重要。
果然，没过几日，沈州城内的人就绑了主官，开了城门。
孙福儿这边兵不血刃，就进了城。
她坐在马车上，神清气爽。
前头，皇次子骑在马上，亦是朝气蓬勃。
他们来到了官署中。
就这几日，几处也递来了好消息。
几处城池均落入了孙福儿他们的手中。
孙福儿大喜：“甚好！”
皇次子直接下令犒赏三军。
走到这一步，再往前，就是关内了。
但下一步，比这一步要难走得多。
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哪怕是蚊子腿上的肉，也没有人乐意自愿拱手相让。
地盘都是抢来的。
孙福儿道：“关内折腾了这么些年，无论是朝廷，还是南边的内囊也渐渐空了。”
“你知道的就不说了。”
“陕省那边好像有一股大的力量，往京城那边扑。川中也有人出川，沿江而下。”
“还有零星的几股都揭竿而起。”
“这几年，关内灾祸连连。旱涝、蝗灾等等轮番上阵。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饭了。”
“尤其是陕省那波已经有十余万人。”
无论是乾平帝、还是惠宗皇帝，都不算是昏聩之君。
只是他们都生不逢时，接手的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原本统治就不够稳固的。
就算他们有心改变，但一个人的能力总是要受限于各种其他的因素。
到底再好的政令，也是要靠人去执行。
如果执行不下去，那这些政令主张就是一张张废纸，不仅没有用，还会损害朝廷的威严。
所以，孙福儿就很注重执行。
她们制定的政令用的文字少，但是很浅白，把话说明白，贴在外头，叫人看得懂。
“清流要用，但是不能完全用。”
“他们是有理想，但是有些时候，距离老百姓太远了，想法落不到地上。”
“世家大族要用，但也不能全用。之前就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他们内心傲得很，庞然大物是看不上皇家的。”
“武将也要用。但是也要防着他们拥兵自重。”
“朝廷从来都是有党争的。”
“对于君主来说，看他们争就行。只要别太过分，就无所谓。”
孙福儿道。
“就像后宫，从没有消停的时候，只要不闹得地动山摇，就随他去了。”
“身为上位者，手里不会是无人可用的。”
“人才有高有低。很多事情不难。这个做得好，那个也做得好。只要听话，到底是谁来做并不重要。”
皇次子连连点头。
此时，底下人来报：“洪成大人绝食了。”
孙福儿摆手让人下去。
她问皇次子：“你怎么看？”
皇次子笑道：“洪成不想死。”
一个人若是一心求死，有的是法子，他们又没绑着洪成的手脚，屋子里有现成的墙。洪成大可以撞墙。
而不是采用绝食。
这倒是像一种无声的博弈。
想看看孙福儿这边能开出什么条件。
孙福儿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过几日，你去一趟，把话讲明白了。肯干，就有位置给他干。但要是不肯，那我们就成全他的道义。”
“你要说明，南边那个是假的，你是皇次子，那位置就该是你的。”
不就是要个台阶嘛！
孙福儿乐意给。
她也愿意拿洪成做个例子，给天下人看。
只要以后为她所用，她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皇次子道：“好。儿子就去一次。若是不识抬举，那就算了。”
还是那句话，就是不惯着。
爱干不干。
不干就一边去。
洪成是有才，但是区区一个洪成还不是奇才，用不着死乞白赖去求着干。
皇次子并不喜欢被人拿捏。
孙福儿点点头。
“读书人的笔就是嘴。嘴很厉害，是要争取的。”
“但若是实在不识抬举。那就该怎么料理怎么料理。”
“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