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回来了!”
隔壁邻居马婶斜倚在店门口,笑着招呼道。
“是啊,刚放学,马婶,看您心情不错,今天店里生意肯定还不错吧?”
任平生一改从前的小心翼翼,笑着回答。
马婶本来想调侃脸皮有些薄的少年,结果出乎意料之外。
任平生飒然一笑,走进了店里。
看到母亲坐在牌桌上,面向店门,一边打牌一边看店。
此时母亲手里抓起一张牌,看到有人进店,连忙抬头,发现是任平生。
“平生,回来了。一会儿就散场,饿了吧?晚上给你煮青菜面条吃。”
任平生的母亲叫詹兰芳,中年模样,头发乌黑发亮,虽然快四十了,但不显年纪。
母亲属羊,任劳任怨,出了名的性格好。
“八万?糊了!各位不好意思,我家平生回来了,要做饭了,晚上再打吧。”
詹兰芳往怀里收钱,开心地结束了牌局。
“你可真行,最后一把还胡了个大胡。”
牌客张婶说着,与另外两位牌客站起身,结束了牌局。
上辈子,任平生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开店时间不短,但做生意有些呆板且心肠软,做不到概不赊欠,结果欠账越来越多。
做了多年生意,也只是勉强糊口。
小店前半部分卖零食、饮料、啤酒、香烟等,后半部分则放了两台桌子,当成小小的麻将馆。
每天下午和晚上可以各摆两桌麻将,打牌的台子费每桌十元。
詹兰芳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打牌能带动香烟和饮料的销量。。
宝塔公园是当地一座基本关停了的游乐场,除了碰碰车项目被私人低价收购,还在营业外,已经没有其他游乐项目。
公园两侧各建有八间店铺,形成了对称的格局。
这些店铺基本都是通长间的户型,门头三米宽,纵深大概八九米,层高4.2米,建筑面积30平方米,实际面积更小。
当地人称这种小店铺为“门面”。詹兰芳的门面就位于公园右侧中间的一间。
小店进门,有一张收银用的长条矮旧木桌,下面放着两个自制钱盒,左右靠墙两排货架,货架上摆着辣皮、薯条等零食、饮料。
收银桌后面,一个自制的烟盒架子,上面摆放烟的种类并不多。
往里走两步,两张桌子几乎斜对着贴墙放着,因为面积小,横着放摆不下,斜着放才能摆下。
这个时候自动麻将机在一线城市已经有了,但詹兰芳买不起,平时用的手动麻将机。
此时,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烟头,大理石的地板上能看到被烟头烫黑的污渍。
麻将桌上面是用几根大树木头做房梁的自制阁楼,当地叫做“倒楼”,这样可以充分利用空间,上面有床。
后墙靠着一张梯子,这是用来上倒楼的,倒楼大概高一米四,人上去能坐起身,但站不起身,得低头,猫腰。
任平生已经上初三了,倒楼是自己睡觉的地方,而母亲则是打地铺睡觉。
后墙左侧有一个小门直通公园。这里紧邻碰碰车项目的场地,后门用铁架子搭了个几平米的棚子,上面有几片石棉瓦遮雨。
棚下有一个碳炉子,此时炉子里的炭火还未熄灭,炉上放着一个铝制大水壶,炉旁有一口锅,几颗青菜,地上有一堆摆放整齐的蜂窝煤。
母亲的小店欠账太多,入不敷出,非常贫困。
上辈子,初中是任平生过得最苦的一段日子。因为贫穷,平时吃的多是青菜煮面,常喝白菜汤、土豆汤和番茄汤。
因为吃的差,营养没跟上,任平生发育比较晚,身体消瘦,吃了不少苦。
母亲性子随和,但她有自己的观念。母亲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占便宜的性格,对外人亲和,但对任平生却很严厉。
在任平生眼中,詹兰芳没有生意人的精明和狡诈。所以才会做了多年生意,还一贫如洗。
母亲常念叨她那个时代,家里孩子多,养不起,女孩子要早早谋生。
母亲初中毕业时,是挑着一担书来到凰州,以为能继续读书,结果被骗到城里的纺织厂打工谋生。
因此母亲产生了再苦再难,也要培养大学生的想法。每每听到老妈念叨这些事,任平生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任平生看着母亲收拾桌子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首《爱似流星》的歌词。
“好多事情当时其实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歌词很贴合自己当下的心情。
“平生,你傻笑啥?快来帮忙,收拾桌子,洗手,准备吃饭。”
詹兰芳提醒道。
“好嘞!妈,见到您真好。我一会有事跟您商量。”
任平生走过去将母亲拥入怀中,既高兴又难过。
“你这孩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学校打架了?
今年都初三了,你的学习成绩下降了一截。可得努力呀。
不说考黄高、考区一中,至少考个西湖中学吧。
这样以后还有机会考上大学。”
母亲安慰了任平生,开启了唐僧念经模式。
“妈,你就放心吧。您了解我,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是这样的,我想换个学习环境,能不能找关系让我进尖子班。
我听同学说尖子班里,成绩好的学生聚集,各科老师也都是学校最好的,
很多老师拥有高级教师职称,这样成绩提高的机会更大,说不定我能考上区一中。
任平生一脸认真地说出了想法。
母亲走到后厨的炉子边,熟练地打开底下的炉盖,拿下大铝壶,用火钳把炉子里的三个煤炭依次夹出来,
再把上面两个还未完全熄灭的煤炭放进炉子里,夹了一块新炭放在上面。
放上锅,倒些水,准备下青菜面了。
狭窄的店铺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劣质烟味。
男人爱抽烟,加上空间小,抽烟的人一多,味道就重。
任平生睡觉的环境恶劣,晚上的牌局一般是晚上七八点开始,打到凌晨12点。
任平生一般在晚上十点之前睡觉。
没散场的牌客在抽烟,烟圈往楼上飘,任平生经常半夜被呛醒。
说来也怪,一般家里开麻将铺,属于烟民聚集地,老话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里更容易产生抽烟喝酒的混混,偏偏任平生从小就厌恶抽烟、打牌,对此一概不沾。
任平生熟练地拿起扫帚清理地面上的垃圾,用布袋收好桌上的牌,桌椅靠墙放,从两张牌桌间,硬生生挤出一条过道来。
詹兰芳熟练地下好青菜面,用黄色搪瓷碗盛好了端上桌来。
知道任平生爱干净,给任平生的黄色搪瓷碗几乎是完整的,只有碗侧被刮破了点搪瓷。
至于老妈自己用的那个黄色搪瓷碗,碗口处缺了一大块。
“平生啊,妈对你的态度感到欣慰。可是换班这事,要找你爸那边的关系。
你知道,我跟你爸常年两地分居,一年到头见不了两次面。
虽然你爸这么多年不回家,也没怎么管你,但还得找你大伯、大舅爷帮忙,毕竟你姓任。”
老妈沉默了一会儿,略显无奈地说道。
任平生知道解决转班这件事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是找老妈的远房亲戚。
原因有三个:
首先,任平生记得,这位亲戚是远房表姨妈的老公,他目前在任平生就读的中学担任物理老师,能够帮上忙。
上一次转班问题就是靠这位表姨夫的帮忙解决的;
其次,虽然大伯家有钱,但两家关系并不和谐。道理也很简单: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第三,上一次这件事先找到任平生的大舅爷帮忙,但还是丢给大伯处理,结果没办成,还被羞辱。
大舅爹这个人家族观念很强,为人耿直,当时出面要求大伯帮忙解决。
等任平生来到大伯家说明来意时,大伯没吭声,大伯母借口没有帮得上忙的关系。
但在任平生准备离开时,大伯母递给大伯一个信封,大伯从信封里抽出五百元递给任平生。
年少的任平生也没多想,接过钱,想着五百元能改善一个月的伙食。
大伯母转身把这事传成:任平生学习好是假,要钱是真。
这件事让敏感自卑的任平生一度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后每逢年过节,任平生内心都很抗拒,没有快乐可言。
所以,这辈子不能再做无效又伤害自尊的事情。怎么有效地做,才是正解。
“妈,我记得外婆有个亲戚在我们学校当物理老师,找他靠谱些。
大舅爷的性子最后肯定还得找大伯帮忙。大伯他们家虽然有钱,但咱们两家关系就那样。何必自讨没趣呢。”
任平生耐心地帮母亲分析这件事。
“那个老师姓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外婆的亲戚?”
詹兰芳见任平生分析得挺有道理,还是有些疑惑。
“妈,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外婆。”
任平生赶紧打岔,有些事不好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未来,提前知道的事情。
“也是,问问你外婆总没错,那你快点吃。”
詹兰芳拿出小灵通给外婆打电话,还不忘提醒任平生好好吃饭。
“喂,妈...嗯?还真是呀...那您要问问三姑,好,我等您回电话。”
... ...
“喂!妈。好的。给您添麻烦了,平生这次长进了。”
詹兰芳轻声替任平生解释。
... ...
“平生!你赶紧拾掇下,我们马上去何老师家拜访。哦,何老师就是你说的外婆的亲戚。
他家就在你们学校新建那栋办公楼的顶楼。你外婆为了你的事,卖了老脸求人,好在,应该没问题。”
詹兰芳既高兴又难过地说道。高兴的是问题解决了,难过的是,作为子女,让她的母亲为难了。
“妈,现在有些晚了,直接上门,感觉目的性太强了。要不先打个电话约下?
再说咱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明天去拜访,然后提一下这个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让人家给轻视了。”
任平生拉住急急忙忙的詹兰芳。
“是我考虑不周了。好,按你说的办。我去打电话。”
詹兰芳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拿着小灵通走向店外。
... ...
任平生望着母亲的背影有些出神。
虽然把握很大,但不知道穿越的蝴蝶效应是否会影响到这件事?
会不会有新的问题或者阻碍呢?
希望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