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平凡人,苦难临头,都一样束手无策。就算是坚强的人,在遭遇苦难时,痛苦程度也不会比别人少,有钱有地位,同样不能减轻分毫。”
“棉花过世后,有段时间我非常迷茫,对世间一切都表现得很麻木,时时自问,像我这样活着,意义何在?”
躺在巨石上,语调漫不经心,感受到温柔的海风,阿蛮懒散地抻了抻腰,才又轻缓说道:“我没有答案,日子平静如常,直到有一天,一家供应商为了招待我,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喜欢游泳,于是包了一家大酒店,还在泳池里安排了两个年轻女孩······”
阿蛮顿了一顿,因为孟桐韵用指尖在他肚脐眼边轻轻抠了一下。
孟桐韵轻嘁一声,笑问:“所以?你从年轻女孩们身上,忽然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阿蛮嘿嘿一笑,却说:“那段时间,我总有种超脱感,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我不是时常迷惑人生的意义吗?当我看着那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孩时,我不自觉地想到,是什么让她们走到了这一步。”
孟桐韵不以为然地一笑,讥笑道:“这么不正常,吓到人家小姑娘了吧?我猜正是这种心态,让你一直光棍······”
阿蛮又嘿嘿一笑,思路并不被孟桐韵打搅,继续说:“我问她们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怎么会过来陪人游泳?”
孟桐韵忍不住放声笑起来:“哈哈,哲圣三问!都说男人事后当圣人,你这风格,不会把人吓到了吧?”
阿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说:“我可能是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女孩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反而有点心急地问我,老板你不会是要赶我们走吧?感觉她们好像很担心这个,我连忙否认,顺势问她们是不是让她们现在就走,会让她们损失很大。”
孟桐韵清凉的指尖在阿蛮肚皮上划来划去,阿蛮伸手盖在孟桐韵脸颊上,用拇指肚蹭着她细腻的鼻梁,享受了一番这般光景,才继续说道:“打开话头,很自然就聊上了,原来如果我不满意,不只报酬会大打折扣,对她们的声誉也影响不小,接活会变难,高小费的好单更轮不上。最令我惊讶的是,她们豁出去出卖自己,得到的报酬并不高。”
孟桐韵不以为然地说:“人是很贱的,处境越艰难,越是卖上不价······”
听着语气有些许清冷,料到她必是又想起那沉痛的往事,阿蛮打断她,说道:“撇开同情与感叹不提,在交谈中,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的一个态度,竟然已经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人生。我说的不是那两个女孩,而是那个安排接待我的供应商,他必然是非常着紧这个生意,才会这样处心积虑。”
“后来呢?你是怎么应付的?如果是我,我才不跟这样的人做生意,品行不端,早晚出事。”孟桐韵说完,忍不住哼了一声。最近几日,她总会不自觉却又十分自然地,表现出这种带点撒娇意味的女儿态。
阿蛮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那不至于,出来做生意,谁都不容易,想方设法把生意做成这没有错。不过你的观点我也认同,所以后来我很诚恳地感谢了人家的招待,更加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要求对方在以后的合作中,正心诚意把品质做好。”
孟桐韵安静等了半天,见阿蛮没有别话,才问道:“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就这样,没有下文了,这个供应商一直都做得不错。从这件事里,我意识到自己一个决定就能影响很多人的生活,那么努力把事做好,就是我活着的意义。”阿蛮平静说道,“直到我们公司上市成功,他们一直都跟我们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你好像很得意?”孟桐韵不以为然地一笑,又温柔说道:“你自以为诚恳,在别人看来未必不是冒犯,若非有求于你,说不定人家心里一直都记恨着。”
阿蛮无所谓地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聊的是前世,感觉却是今生,阿蛮洒脱地笑道:“我知道自己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所以你看,能交给别人做的事,我都托付出去了。”
“说得好听,你就是懒。”孟桐韵笑骂,想起这些年的种种,不禁有些出神。在不知不觉间,阿蛮手下已经掌握了难估量的能量,黑白两道,政商两界,国内海外······甚至于梦境中,阿蛮对织梦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巨大影响力。
一切发展,顺利得好似早就规划好的。阿蛮确实喜欢规划,事情的发展却显然不是刻意能为。比如自己,最早的时候除了自己,阿蛮没有别的选择,更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的资产管理能力······又比如,这次海上失事。
不知道哥哥那边怎么样了?忽然希望鹏城游家硬气扛揍些,收拾起来需要时间,哥哥才会拖延着不来接人。
是的,只看阿蛮最近的悠闲情态,不必问,孟桐韵也知道他必是跟家里人联系上了。
阿蛮说,大海这么广阔,只知道大致方位,过来接总需要时间。
孟桐韵没深问,阿蛮没细说。
刚才的话题,阿蛮也没接着往下讲,孟桐韵也没追问,她侧着脸贴在阿蛮的肚皮上,眯起眼,感受海风吹过脸颊。渐渐的,两个人好像忘记了正在聊天。
“这些事,棉花都知道吗?”孟桐韵突兀问道。
问完,孟桐韵才忽然意识到,相识这么多年,自己似乎从来不问棉花的事,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阿蛮对啥事都无所谓,唯独与棉花有关的除外。不只自己,几乎所有相识的人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都尽量不牵扯到棉花。就连阿蛮家里那个格外清高的李老师,也不敢对棉花甩脸子······
李风铃可是甩过阿蛮耳光的!
后悔不该问起这个,可阿蛮已经在问:“哪些事?”
孟桐韵还在后悔,不必她回答,阿蛮也知她问的什么。
阿蛮淡淡笑道:“棉花是个奇妙的人,我确信我从来没有提过,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按理说她对我身上的异事应该一无所知才对。可是很奇怪,我总有种她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孟桐韵不禁好奇起来,阿蛮顿了一顿,才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棉花可不傻,家里的事情她心里明镜一样,可她一点也不好奇,从来不问,她问我不瞒,她不问我当然不说。她小日子过得不错,谁晓得知道后会怎么反应······”
孟桐韵听他说得有趣,忽地想起那次棉花送金镯子定亲的事,想到现如今红杏和李风铃同住一个屋檐下,竟然能风平浪静······想必棉花在中间起了不小的作用!
想到阿蛮和棉花奇妙的相处方式,孟桐韵不禁莞尔,只是笑才浮上唇角,又勾起一丝担忧,不自觉问道:
“如果知道我们的事,不知棉花会怎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