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泓幽随口说道:“在山上,你受了伤。”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指着对面的山崖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若是雾婴没有受伤,说不定会被他所骗,扭头过去看看,这样嵇泓幽就可以在他背后下手,将他打晕,可惜雾婴受伤太重,竟然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嵇泓幽举起的手,尴尬地放在半空,他就势挠了挠头,说道:“你在和人打架的时候昏迷了,被人送到我这里。”
雾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可是心中却不糊涂,看到嵇无忧背着他来到这里,肯定是不怀好意,至于自己和他莫不相识,为何他起意要伤害自己,这倒让他想不明白。
年近九岁的雾婴,如何知道成人的世界里,自私之人的世界里,他们的名声和脸面,绝不是一条陌生的人命所能抵的!
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这样说,是多少条人命都不如他们自己的利益最为重要。
雾婴用微弱的声音问他:“你要杀了我吗?”
嵇泓幽没有回答,反而对他说道:“闭上眼睛。”
雾婴不傻,嵇泓幽既然没有否认,自然就是承认了,他没有闭眼,他还要睁大眼睛,亲眼看着这个人将要对自己做下的恶行!
嵇泓幽转到雾婴身后,可是雾婴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窥探出他所有的丑恶行径——嵇泓幽受不了他的注视,最后一丝人性也随之泯灭!
他一把抓起雾婴,再也不去看他的眼睛——然后将雾婴抛下了死亡峡谷!
“啊……”
雾隐虚弱的声音迅速坠入悬崖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
漆黑的夜色开始泛蓝,天上的星光随着天色变亮而逐渐隐去,仿佛也不忍心再看到这一幕人间惨剧……
做完此事后,嵇泓幽快步下山。
他杀了雾婴一事,若是被人知晓,他尚有办法狡辩;可是山下的那队士兵也是他杀的,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那他就百口莫辩了。
别说现在是战争时期,就是平时和平时期,有人这样残杀士兵,也是要受到剥皮刑罚的!
国家对于士兵的保护远过于别的方面,如果被军队的人知道,即使他身为龙门场主,恐怕也难逃株连九族的命运。
想到这里,嵇泓幽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等他到了山下时,不禁暗暗叫糟,原来夜里死了十几名士兵,现在已经被军队发觉,守城军派出了几路人马前来调查。
不仅如此,原来上山下山的路,现在封闭得更加严格了。
嵇泓幽不敢从原路下山,被盘问起来,他便会有了洗脱不清的嫌疑,就算他最后能躲过此劫,对他的声望来说,也是有极大的影响。
嵇泓幽又回到山上,从别的下山路径来到城外,然后绕到城东门处再进来。
这么一来,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幸而没有惹起别人的怀疑。
回到家里,桃红夫人站在门口,神色古怪,嵇泓幽知道镜明昭等人又来了。
他进了屋子,见到镜明昭之外,还有两个人在此,一个相貌粗豪的大汉,自然就是燕北歌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叫花子,却让人感到他神气得很,此人正是乞儿帮的堂主海中青。
“这位是来自寒冰城的游侠燕北歌,这位是乞儿帮的堂主海中青!”
镜明昭向嵇泓幽介绍了二人的身份,然后询问他雾婴的去向。
“昨天我给他治疗到了将近凌晨,天色微微有些亮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大声说道,我已经好了,多谢场主救命之恩!这傻孩子还要给我一块金子当诊金,我哪能要孩子的钱?断然没收,我看他声音洪亮,元气充沛,已然痊愈,也为他感到高兴,夫人还要留他在家中吃饭,但他说他还有什么事要去办,连饭都没吃,对着我千恩万谢后,便自行离去了。”嵇泓幽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海中青点了点头,显然相信了他的话。
谁会怀疑地位超然的龙门场主的话呢?
镜明昭虽然觉得雾婴走得有些古怪,却也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从寒冰城过来的燕北歌一眼看出他在撒谎,只是不知道他想隐瞒什么。
几人问得不得要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告辞离去。
嵇泓幽长舒了一口气,以为此事就此过去。
午后又有人来找他,商量着自己家的孩子从武场退学之事。
嵇泓幽为了摆脱负罪感,便想去大醉一场。
这个请客的主人,就是守城军队里的人,名叫横江燕,乃是守城军的副将。
吃饭之时,嵇泓幽假装不经意地问了问现在战争的情况。
横江燕说道:“总体来说我们赤炎国还是站在上风的,当日的一袭成功所占据的有利形势,一直维系到现在。百里风华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包围了江流城,另外一路埋伏在江流城的外面,作为接应。当青离国的轩辕影月带着他的青龙军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火焰军的埋伏,双方陷入胶着战。”
“由于百里部的徐林军也已经来到沧之江的江畔,所以牵制住了青离国其他的军队,让他们不敢妄动,不敢去支援青龙军。不过后面的发展如何,只能看情况了。”
既然横江燕有求于嵇泓幽,对他的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嵇泓幽又问了问烟霞城的城防问题,作为烟霞城的一名子民,他故作问得自然,没有透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紧张害怕的神情。
横江燕坦然道:“虽然正面战场打得难解难分,不过敌人还是很奸猾,就在昨天夜里,青离国竟然派出奸细,从城北的山上进入城里,将守在那里的一队士兵都给杀死了。”
嵇泓幽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欢喜,他杀了一队士兵的事,由青离国的人来背锅,自然无人怀疑。
他还是忍不住,假意问道:“竟然有这事?不知他们来了几个人?为何山路上没有城防?”
“山下有值守的士兵,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上山,这青离国的狗贼不知如何得知,竟将守卫在那里的一队士兵全部残杀。”
嵇泓幽听到这里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欢喜,怕神色露出破绽,他连忙举杯喝了一杯酒,将这份喜悦之色掩饰过去。
但是横江燕接着说道:“幸而进来的奸细下手匆忙,有一位士兵未死,只是昏迷了过去,现在还在救治,等他醒了,当可知道敌人混进来的有几个人,是哪几个人。”
“咳咳咳……”
嵇泓幽听到这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酒,被他一惊之下,呛到了咽喉处,他连连咳嗽起来,脸色似乎也因为呛酒而变得通红。
横江燕连忙起身,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不用担心,混进来的奸细,最多会打听一下赤炎国的行军策略,不敢到百姓家中行凶,更不敢到大名鼎鼎的龙门武场中去找麻烦的。”
横江燕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为混进来的奸细而担心,哪里会想到他竟然就是凶手。只是听到还有一人未死,而受惊罢了!
偿若此人清醒过来,直接指出是他行的凶,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嵇泓幽再也顾不得收敛,直接问道:“不知这位大难不死的士兵,现在何处?要小心提防,不要再被敌人下毒手,否则就难以找出进城的人了。”
“请场主放心,此人现在在守备军的军营里,有一千多人看守着他,敌人绝对无法下手。”横江燕对他自然没有生出怀疑。
嵇泓幽点了点头,怕再多问便会惹起他的怀疑,转过话题说道:“令郎天资不错,如今为何想到要提出退学呢?”
横江燕脸上一红道:“你也知道,我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到今日的副将,经历了多少出生入死之事,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想让他再步我的后尘。”
嵇泓幽心中哂道:你当时送孩子进来的时候可并非如此说法,如今打仗了,却又是这番说话!他心机不露,面上带笑道:“令郎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来习武,我看好好读书,做个文官或者更为合适。”
横江燕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道:“借场主金口玉言,他日小儿能有些许成就,当记得今日场主指点之恩。”
嵇泓幽也笑着和他对饮了一杯,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才能混进军营,将那侥幸未死的士兵杀死。
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此事如何不让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