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主任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念叨道:“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就是秘诀?”
“真真的秘诀,我敢写保证。”
覃如认真脸,“换个人我肯定不说实话,说没花多少时间学习,快乐学习,劳逸结合,吹牛装13多好。”
“明白了,我信你。”
车间主任也认真脸。
他就说么,哪有不劳而获的事儿。
这世上多的是劳而不获,几乎不存在不劳而获。
如果有,不是做梦就是要嘎你腰子。
“我知道了,回头就让我家孩子这么干。”
车间主任暗暗发狠。
前段时间录取通知书刚出来的时候,他因为孩子全都落榜没面子,没心情就这个问题和覃如谈谈。
如今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就有了追求。
“其实也不用太失落,去年第一届高考时间太紧张,从通知下发到考试只有两个月时间,大多数考生来不及准备,落榜在所难免。”
覃如道,“还是好好准备下一次的,我估计也就两次机会,以后很可能报名条件会限制。”到时候,老知青就不能说考了。
车间主任听的心中一凛:“怎么还限制呢?”
“不可能一直让考的,那不是浪费人力物力浪费时间么。”
覃如摇摇头,“66届是年龄最大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车间主任越听心越凉,他家老大就是66届。
66到68届统称老三届,今年如果挤不上高考的末班车,这辈子就和高考无缘了。
高考既然恢复,除了别有用心的,没人会否认上大学是年轻人最好的出路,尤其知青一大批一大批从各地返城,连个临时工都混不上的时候。
就连工作不满意的年轻人还参加高考,想上大学呢。
“那个,小秦啊,你看,咱们同事多年,关系一直不错,是吧?”
车间主任心里急,脸上也急,眼巴巴的看着覃如。
覃如暗暗不妙,脸上却一点也不显:“主任,有事儿您说,能办我肯定给你办。”不能也别指望。
“嗐,就是你家孩子的学习笔记能给我家不争气的吗?”
车间主任厚着脸皮说。
“没问题,年前也来不及了,年后上班我给您带过来,您让孩子抄一份儿。”
覃如答应的很爽快。
给孩子准备的学习资料也就前两届高考能用,以后就不行了,留着没必要,不如送人情。
“那太好了,也沾沾你家孩子的文气,运气,福气,喜气。”
覃如不由抬头看了看车间主任,这人,说话还怪好听的,大过年的,别说,她还真爱听。
“嗯,祝你家孩子下一届高考全都考上大学。”
她笑着道。
说好话怎么了,又不用交版税,大家还都爱听。
“借你吉言。”
车间主任大有“笔记在手大学我有”的劲头。
暗暗摇了摇头,覃如住嘴了。
过去那些年老师人人嘻嘻,中学教学水平稀烂,拿着初高中毕业证也不代表学到的知识已经达到初高中水平。
一点也不吹牛的说,以覃如的水平,完全能教大专院校的学生。
像车间主任家里的孩子,她怀疑就是混出来的文凭。
这样的学渣,再优秀的学习笔记拿在手里,也没毛用啊。
想到这个,她迟疑的问道:“去年你家孩子考了多少分呀?”
“咳咳。”
车间主任正抱着茶缸子喝茶,一听到这个问题,被呛了下。
覃如一看,学渣没跑了,估计分数低的没法看。
于是,她低下头,开始琢磨晚上的年夜饭。
大哥二哥两家都回来了,应该不会等着她下班再做菜。
否则,来不及啊。
据说,有一把好嗓子的大嫂是文工团团长,有一副好容貌的二嫂是语文老师,高父战友的女儿,两位老人有过命交情。
大姐夫是高父警卫员的儿子,替老爷子挡过子弹。
嗬,好家伙,整个家里,也就二姐夫和她没依没靠,出身底层老百姓。
二姐夫比她强,毕竟前老丈人是个小业主,把家产全留给了他。
秦淮茹呢?前夫也留了遗产,四个拖油瓶。
前些年没咋接触过,以后就不同来了,都回京了啊。
她这边都快琢磨完了,车间主任吭吭哧哧的才开口:“嗐,孩子不争气,分数不高,也就考了两百分左右。”
“这个分不算低啊,据说两百三四十就能上师范类大专。”
覃如挺意外的,没她想象的低。
第一届据说一百分往下的占大半。
要知道这是四门的成绩啊。
附加卷英语,就更别提了,基本没人会。
如果是俄语,情况还会好些。
“今年在努力一把,肯定能考上。”
她如此道。
“但愿吧。”
车间主任看到覃如这样的态度,心居然安稳下来,对孩子考上大学多了几分信心。
“今天只上半天班,上午有事儿你可以先走。”
他决定给对方一个便利。
覃如一愣,随即摇头:“不急在这一会。”
早走得早去大院干活,她不乐意。
上辈子都没当过老妈子,这辈子更不可能。
她可不会乖乖做一大桌子菜,只为了讨好高父高母大哥二哥大姐几家子。
最好到的时候,年夜饭已经烧好,大不了带些半成品过去,家里有卤肉卤下水,还有香肠糟鱼,热热就能吃。
车间主任见覃如心不在焉,不再提高考的事儿,也琢磨着晚上老伴会做什么好吃的。
不管怎么说,年夜饭家家都重视,不管贫富与否,也不管物资稀缺与否。
覃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窗外。
雪比早上来的时候下的还大,她都怀疑还能不能去大院。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
接起来一听,居然是高俊。
“什么事?”
她问。
“中午别出门了,我给你把饭送过来。”
高俊带着笑意道。
昨晚爽到了,今天心情格外好,覃如表示很懂。
“行,谢了。”
她看了眼支着耳朵听的车间主任,又问,“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哎哎哎,等下,你很忙?”
高俊忙道。
“还行。”
高俊明白这是说不忙,旁边有人,不方便多聊。
“对了,雪越下越大,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妈什么情况。”
覃如道。
她其实不想过去,看起来路上不安全啊。
“行,如果下午雪不停,就不过去了,等雪停再去。”
高俊也愁呢。
厂里的车子他排不上,老爷子未必安排人来接。
一家六口怎么去大院啊,不光人过去,还有吃的要带呢。
下雪天,真烦人,还不如下雨呢。
高俊看着窗外沸沸扬扬的鹅毛大雪郁闷的想。
他听出来了,媳妇不大想过去。
可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过去不好,能让他妈记到死。
他决定给老爷子挂个电话,还是安排车来接吧。
他就不信老爷子不想见孙子,哼。
电话转了两回,才接通高父。
老爷子洪亮的大嗓门从话筒传了出来。
“谁啊,说话。”
“爸,是我。”
高俊忙道,“能安排辆车接我们六口吗?雪太大,没法过去啊。”
大哥二哥回京,老爷子会退下来,估计会带着老娘去疗养院住。
别说大哥二哥未必有能力保住老爷子的影响力,就是保得住,和他这个弟弟关系也远了。
高俊有些明白覃如让他调去公安系统的用意了,权力。
有权力,今天就不用麻烦老爷子派车,而是用自己的车了。
“行,等着。”
高父也不废话,答应一声后,直接挂了电话。
高俊苦笑摇头。
他还没四个宝受欢迎。
想要通知覃如一声,想到中午一块吃饭,就放下了电话。
许是冬日天短,还没多大会儿呢,就到了午饭时间。
下雪或许声音很大,竟然没听到每天必广播的音乐声。
还是高俊敲门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了。
“高厂长,您来了,快坐快坐!”
车间主任非常热情,还忙着倒茶。
“别忙了,老主任,您赶紧去吃饭吧。”
高俊不可能不拒绝,连忙摆手道。
“真不能?”
“不用。”
“那行,你们吃吧,我走了。新年好!”
“新年好!”
两口子目送车间主任离去。
“他人不错。”
高俊说。
“你又知道。”
覃如道。
“嗯,我知道。咱们厂里的领导,不管大的还是小的,我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高俊自信的说。
“这么厉害。”
“一般厉害吧。”
想了想,高俊道,“职业使然。看到眼生的,习惯性观察和琢磨。”
“看来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观察和琢磨过我。”
高俊只笑。
何止观察和琢磨,还查的底朝天呢。
“什么菜?”
覃如没什么胃口。
“芹菜肉丝,番茄炒蛋。”
高俊说。
“我想吃素的,苔菜,油菜,菠菜什么的。”
覃如看着饭盒微微皱眉。
连着三天不吃青菜,她能全身不舒服。
“家里有,晚上吃。”
高俊夹了一大块鸡蛋放覃如碗里。
覃如反手夹起塞他嘴里:“你吃,别不舍得,以后好东西会越来越多。”
作为一家之主,高俊吃的最差,有点好吃的稀罕的,全都紧着媳妇孩子。
搞的覃如每每心酸又心疼。
往年鸡蛋也是稀罕物,高俊习惯性的夹给她吃。
爱不爱,疼不疼,其实从衣食住行这些细节上就能深切的感受到。
后世的舔狗这会还是痴情。
吃完饭,雪还是没停。
“天气预报说还得下一夜呢。”
高俊看了看窗外道,“先回家收拾收拾,爸派车子来接我们。”
覃如一愣,随即点头:“行啊。”
有车接送还想啥,必须得去啊。
跟来的时候一样,步行回家。
别看雪下的大,两人走了一身汗。
回到家里,接人的吉普车已经到了,正帮着大宝几个搬东西。
“妈,电视机帮爸爸买回来了!”
四宝手舞足蹈的说,“是小武哥哥开车帮我们买的。”
小武是吉普车的驾驶员,看起来刚成年,笑的很腼腆。
“谢谢你啊小武。”
高俊道谢。
小武忙不迭的摆手:“不谢不谢,应该的。”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的啊。
覃如赶紧把收拾好的卤肉糟鱼什么的拿出来,让高俊搬上车。
收拾好之后,一家六口上了吉普车,往大院驶去。
雪大,小武不敢开太快。
到大院的时候,都三刻钟了。
大院里很安静,估计都躲在家里呢。
就连爱放鞭炮的半大小子也没人待在外面淋雪淘气。
吉普车驶到高家门口停下,一家人已经冻得跟死狗似的。
没空调!
四个宝一溜烟下了车,拿着自己的包就往院子里冲,边冲二宝还边喊:“爷爷,奶奶,姨婆,你们的小宝贝快冻僵了!”
“厚脸皮。”
覃如被逗乐了。
高俊边往下拿东西边道:“脸皮厚是优点。”
塞给小武两盒烟,两根香肠,并告别后,覃如和高俊大包小包的进了高家的院子。
院子里雪扫的很干净,中间没有多少,水泥地面踩得到处是乌黑的脚印,又被刚落下的新雪覆盖。
两人先在台阶上跺了跺脚,这才进客厅。
打眼一瞧,嗬,人还从来没这么齐过。
两个满脸风霜,两鬓斑白,与高俊七八分相像的不用说是大哥和二哥
这两位是双胞胎,都五十上下了。
加上在边疆多年,难免显得老气。
相较被覃如偷偷喂了灵泉水的高父,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坐在两个哥哥边上的不用说是嫂子大嫂气质优雅,体型保持的很好。
二嫂确实长的不错,国泰民安的长相。
这种相貌很讨喜,是公公婆婆最钟爱的长相。
此外,围着大哥大嫂的还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应该是侄女。
二嫂边上也有两个差不多的,也还是侄女。
不管哪个姑娘,都有高家明显的遗传基因,丹凤眼。
三代同款。
覃如观察别人的时候,也被观察着。
大嫂想:“这就是小五看上的俏寡妇啊,果然长得好。”不输团里的姑娘。
二嫂更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覃如:“这个小寡妇弟妹长得真好看,尤其眼睛,会说话,忒多情,难怪小五会沦陷。”
侄女们更是盯着不放,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我去,难怪小叔会娶一个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