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用南则熟悉无比地语气缓缓开口。
“在《平安客栈》节目开播的前一个月,在‘我’发现你拿普通人炼制傀儡的时候。”
“‘我’本来就因承受污染而岌岌可危的身体就,‘嘭’的一下,崩坏了。”
说完这两句话,许言便不再表演。
恢复成了自己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语气嘲讽。
“我过来接收的时候,‘原身’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如果再晚来一步,指不定你就能亲眼看见他畸变而成的丑陋怪物了。”
说完这些,许言便不再管南则,毕竟这都是他自找的。
原本南则所在的那个世界并不是他的任务指定世界,他是被抓去救火顺便做任务的。
也就是说,南则如果不穿越到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原身’或许会活得更久,或许会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结局。
而不是许言写出来的符合人设的剧本和结局。
我亲爱的神明啊,你的碎片长歪了,我帮你教育教育,不用谢。
许言笑着,用极轻的声音说出了上面这句话。
南则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他猜到真相或许会非常残酷,但却没想到会残酷到令他无法承受。
除了泽和南则以外,其余的所有人,包括最后赶到的纯白骑士团团长和史密斯院长都看不见许言的这番表演。
在他们眼中,只看见他们三人沉默地注视着那具仿佛死去的神躯。
许言重新回身面对塔诺夫,白西构建的幻术破碎,他和十一的身形也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十一虽然很想吃瓜,但他也被白西的幻术排斥在外,心里简直跟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般难耐。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提出意见,因为老板是世界上最好最大方的老板。
“易识?”
“白西?”
认识两人的东煌龙帝还有亚特兰的海皇震惊地出声。
实力放在这里堪称很差的这两国王储这时候才姗姗来迟,默默地站到了自家父皇的身后,主打一个乖巧。
圣约联盟的王储还远在虚树的后方安全区。
而塔尔塔的王储,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违规者哪儿会管土着的死活,不主动杀你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西活泼地朝着龙帝挥手打招呼,“皇伯父,在场的人都可以知晓乐园的存在了,这个世界归乐园啦!我们走后就麻烦您向他们解释一下啦~”
龙帝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面色复杂的缓缓点头。
身为乐园钦定的这个世界的未来总管理,他当然是见过乐子神的。
而现在…一想到以后真的要勤勤恳恳为祂打工,还要应付祂的一些恶趣味。
比如龙崽子很可爱,给乐园来几只玩玩什么的......
他就有些胃疼。
“虽然你有所图谋,但你确实令斯拉夫这个苦寒的国家变得国泰民安,所以我给你一个说出遗愿的机会。”
许言冷冽平静的声音响起。
令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龙帝情况的几个王纷纷收住话语,朝这边看了过来。
原本被众人以为已经死了的塔诺夫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笑声扭曲而疯狂,刺得在场所有人脑子都抽痛嗡鸣起来。
随后便听见他用尖叫的音量喊出的恶毒命令。
“切尔诺!我命令你杀了我!然后立刻自戕!这个世界不需要神!神只会毁灭世界!”
塔诺夫不相信这个占据了切尔诺身躯的外界人,所以他动用了刻满切尔诺脑海的咒印。
这也是他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智了。
于是所有人便见到许言身上的衣物恢复成了原本的漆黑轻铠,人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桀骜冷厉。
恭敬地弯腰低头,对着塔诺夫单膝跪地,行了一个代表忠诚的骑士礼。
“Yes,your majesty.”
骑士许下庄重的诺言,而后起身,拔出了腰间漆黑笔直的长刀。
“不要!”泽痛苦地大喊着。
他不是在制止许言杀死塔诺夫,而是在制止他听从塔诺夫的命令。
但不管他怎么喊,怎么下令,他施加在切尔诺脑海中的咒印都毫无反应。
就好似被一座巨山压住的鸟雀,不管怎么挣扎,就连翅膀都无法抬起分毫。
骑士挥下手中的长刀,斩下了本该效忠的王的头颅。
而后刀锋便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不要!!!我求求你!!!言!!!至少...至少带我一起......”泽的声音中满是哀求。
哪怕是在痛哭,哪怕神情无比痛苦,他也依旧如画般好看。
甚至因为这种脆弱的神情而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配合着他身处的战场环境,天使为战争的悲剧而垂泪也不过如此。
十一在心中评价了一句。
许言转过身,露出了那双被淡金色咒印刻满而变成红金色的双眸。
其中满是难以忍耐的痛苦。
在塔诺夫下令的时候,纯白骑士团的团长就想要上前去制止,但他不知何时已经动弹不得。
而其余的人也同他一样被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力改变。
咒印刻下一个就足以让人痛苦许久,更何况是被刻了这密密麻麻的一片。
泽简直难以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小黑猫到底默默忍下了多少痛苦和折磨。
也难怪他的咒印没有任何用处。
哪怕他的咒印等阶更高,但又如何能撼动这庞大的数量。
“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无法反抗塔诺夫的命令。”许言的声音都虚弱了许多。
他的这具身体本就遭到了邪神力量的污染正在由内而外的溃烂,这是肉体上的折磨。
而他脑中不断撕扯着他的精神让他遵从命令的咒印,则是精神上的折磨。
哪怕他不自戕,他也根本活不下去。
泽这一生都从未哭过。
而如今,他的眼泪就像体内被悲痛淹没充满,而后盛装不下的那些便化为泪水从眼角溢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说出的话语也就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他请求道,“让我最后再拥抱一下你,好吗?”
然而许言却拒绝了他最后的请求。
“我的身体被邪神污染了。”
黑发红眸的骑士说着,露出一个令泽感到无比熟悉的温和笑容,红宝石般的眸子含着柔润的微光,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横在脖颈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切开了白皙的皮肤,上面还残留着泽留下的少许爱痕。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血液沾染的地面被灼烧出一阵漆黑不祥的烟气。
泽读懂了骑士无声的唇语:这下我是真的名副其实了,漆黑灾厄的骑士。
他的小黑猫才不是什么灾厄。
他乖巧又听话,稍微对他好一些他就会倾尽所有地对你好。
他强大又优秀,是斯拉夫最名副其实的骑士。
他十六岁就去了苦寒的边境,守卫了边境七年,暗地里资助了近百户穷苦的孩童。
他更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英雄...
但偏偏这样好的人,却被冠上了灾厄与不祥的污名。
却在晨曦的光辉到来之前自戕于最漆黑的黎明前的黑夜,身躯倒下之后化为一滩带着浓郁不祥和污染之力的血水。
衣物和武器也被血水腐蚀融化,什么都没能留下。
......
“我们也该走啦。”白西笑盈盈地伸了个懒腰。
十一却完全没有和其他人道别的兴趣,手中的长剑便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白西也在同时学着许言,切断了自己的喉咙和动脉。
两具恢复了原本衣着的身躯倒在了雪原战场,血色的在他们身下蔓延。
像他们这种使用小世界中人的身体的情况,脱离之前必须确认这具身体死亡才行。
原本早该死去的人在没了主世界的干涉修正后,哪怕在这个世界多呼吸一秒,都会掀起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的连锁效应。
因此而导致世界毁灭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们才被规定要尽可能的不ooc,而自杀的脱离方式也一向是最优解。
只是苦了不明真相还见证了他们自杀一幕的本土人士们了,心理阴影只怕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已经和白西还有十一熟识的两位王储,看向他们尸体的瞳孔都在震颤。
这所谓走的方式就是死?
为什么要死?
他们亦师亦友的伙伴就这么在他们面前自杀,他们该怎么办?
泽原本的自信在许言丢下他后破碎成一地烂肉。
他压根没想过许言会丢下他这种可能。
他以为......这位执行官多少是有些喜欢他的,他甚至做好了去到他的世界见到他还有其他爱人存在的准备。
但是...他没要他。
哪怕他请求了,他也不要他。
为什么?
泽陷入了迷茫,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滩许言化为的血水。
一步,一步,他不自觉地朝那血水走去。
他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殿下!不可!”
纯白骑士团团长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泽快要触碰到血水的手,用力将人拉起。
“斯拉夫需要您!”
需要?
泽的大脑恢复了清醒。
是的,执行官许言不需要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留在这里。
那么他变得足够强大,足够被他需要就好了。
他会去找他。
既然南则还有唐谪都可以做到,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而且他找的不单单是小黑猫,他要找的是乐园的第三席执行官许言。
这个世界不是归为乐园管辖了么?他比起其他人而言与许言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对了,南则呢?
泽回头试图寻找他,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来是已经离开了吧。
......
待唐谪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就已经改天换地了。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能确定的是这是一个他从未来过的世界。
大概是许言送他离开的。
因为他没能给出答案。
面容冷厉英俊的青年一脸颓然地背靠向一旁高楼的墙壁,身体逐渐滑落,支着一只腿坐到地上。
爱人温柔和煦的笑颜与执行官许言那张淡漠至极的脸,在他脑海中同时浮现,他们好像依旧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非要他回答。
明明他们就该是同一个人,又为什么偏要让他分开?
事实说明哲学问题不管是谁遇见了都会感到折磨。
哪怕是唐谪也是如此。
许言也是如此。
但他因为不爱的缘故能够更加洒脱。
哪怕是互相深爱的人,爱意也不会完全平等的,总是会有更多的一方。
而这一方往往通常都是败方。
许言可以因好奇他们的答案就洒脱地问,但唐谪却无法轻易地答。
或许他会思考很久很久...
或许他会永远得不到答案。
或许他会因此而一直被困在原地。
......
哪怕是留下了固定坐标,南则回到这个先生曾存在的世界也花费了很久很久。
再加上他之前在找寻路先生途中花费的时间.....
哪怕时间流速相差很大,等他回到他和先生住了十年之久的城市时也已经物是人非。
他和先生的家还在,但原本的高档小区已经成了老旧小区。
他的朋友们还在,但大多却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至于季北斗...
南则之所以会离开这个世界义无反顾地去寻找他的先生,便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祸患已经被控制得很好。
新一代的王们有了他们那一代的经验都变得很能打。
而付出的代价便是季北斗还有其他许多前代王的牺牲。
当然他自己也差点死在战场上。
所以他为什么要回来?
南则站在空荡又冰冷的房屋之中,那些熟悉的物件全部被他收起保管在自己的随身空间之中。
缺失了那些物件还有先生的家,还能被称之为家吗?
一声惨笑陡然响起,于这寂静的夜中无比突兀刺耳。
他终究是已经失去那个人了。
所以他这是将自己的先生与那位执行官分割开了?
心脏忽然紧缩着抽痛,像是在抗议。
但它在抗议什么呢?
南则的手中多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正对着他自己的心口。
身高腿长的俊美青年流着泪露出一个笑。
不如,挖出来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