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后院门就开了。
看着王管家被风吹乱的鬓发,郭盛安等待对方先开口。
王管家跑来的路上急,看到郭盛安本人后倒是沉住了气,打量郭盛安再三,眼底闪过怀疑:“我记得,你师父是孙木匠?”
话一说,王管家的怀疑更重了,“你师父都不能搞定的生意,你可以?”
郭盛安:“我师父不敢接的生意,我敢罢了。”
王管家见他虽长得一副普通庄稼汉的模样,却气定神闲,与自己打着官腔不说,也没妄自菲薄一定会完成单子,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
左右一想,也对。
没人敢接的单子,有人站出来了,他还挑个什么?犹豫个什么?
王管家将人往院子里请,并让后院看门人去找来画。
“一般的木棺材也就2650文,这口棺材要雕东西,老爷给五两银子的报酬,十天之内完成。”
一般来说,人要下棺,夏季最多放三日,冬季最多放七日,这不郡地恰逢百年难得的大雪封路, 才能延迟至十四天。已经浪费了几日,只剩下十天时间了。
郭盛安点头,“嗯,了解了。”
王管家见他巍然不动的模样,心想着这人要么内心强大,是做大事的,要么便是江湖骗子。可郭盛安作为孙木匠的徒弟,个人消息好打听得很。这样一看,前者居多。
待到看门人将画递上来,王管家扭头交给郭盛安,道:“你快瞧瞧,看看你能不能行。”
宣纸展开,是朵朵腾云,没有龙也没有蟒,王员外大约也知晓雕刻活物只有木雕师能做到,没太为难人。
可光是雕这朵朵腾云,十日内,只给五两银子,未免太少了些。
郭盛安反问:“随便什么木材?”
“当然不是,得楠木。”王管家搓了搓手,“如果是普通木材,你师父孙木匠不会拒了。搞砸了,赔的便是这楠木。”
郭盛安看着这幅画如同烫手山芋。
“不接。”
以他现在的身价,楠木赔不起。虽然他不会搞砸生意,但对方给的报酬与赔偿款不对等,不划算。
“别啊……”
郭盛安:“打搅了,小人这就告辞。”
“等等,等等,追加到十两银子。”
郭盛安脚步没停。
“二十两!二十两!”
看来王管家抽成了。
王管家咬了咬牙:“五十两!五十两!”
初步断定:王员外背后所图甚大啊。
郭盛安顿住。
王管家面露一喜,接着便听对方道:“王管家确定,我接这单生意不会有性命之忧?”
啊?
啊?!
王管家还以为郭盛安不敢接这单生意是嫌楠木太贵,搞砸了,把全部家当卖了都赔不起。没想到对方是担心有性命之忧!
王管家赶紧解释:“不会不会,你要实在担心,我们这边可以为你腾间房出来,你就在员外家里打棺材。”
在王员外家里打棺材?王员外不嫌晦气?
郭盛安更确信事成之后王员外获利大。
王管家见郭盛安眉宇踯躅,压低了音量解释:“那位仙逝的,不仅是老爷的恩师,其后代还在京城做官。你也知道从这里到京城,一来一回走水路也得一个半月,赶不上下葬,这边还在世的族人也隔了几房,就商量了下让老爷代劳。”
至于棺材木?
古代老人五十便会打棺材,金丝楠木只天家享用,就跟黄袍加身般是身份的象征,所以王员外的恩师只搞来了楠木。即使是楠木,也花费了不少银钱和路子,到手后就开始张罗棺材纹,以及请木雕师一事。
前面进展得很好,棺材纹才设计出来,王员外恩师就嗝屁了,到王员外接手,棺材纹去掉复杂纹理,重新设计了遍,赶不上请木雕师,只能找木匠凑合凑合了。
至于为什么找镇上的孙木匠,而不是郡地名声更盛的木匠?
镇上有溪有河,但没有抵达就近郡地的川流,走不了水路。若是走旱路,一来一回的时间早去了,哪还有功夫打棺材?
也是事发突然,不然这泼天富贵落不到郭盛安头上。
虽说是丧事,但木匠最喜乐见闻打棺材,毕竟利润大。
知道具体原因后,郭盛安:“行,我应了,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你还有要求?!五十两银子喂不饱你?
王管家瞪圆了眼,须臾,缓缓呼出浊气,“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可以提。”
“先付定金。我得回一趟家中,跟家人说下情况,以及雕花工具得你们这边置办。”
王管家一听,道:“没问题。”
“还有……”
“还有?!”王管家急了。
对比对方脸上的急色,郭盛安泰然多了。
王管家暗忖自己还没个庄稼汉沉得住气,忙调整面部表情,尔后,就听郭盛安道:“来找王管家前,我恰好接了桩生意,是打个嫁妆箱子,王员外不介意我先打嫁妆箱子,再打员外恩师的棺材吧?”
他为什么会来之前接一单子?当然是通过别人之口,传出他赚取这一桩不菲的交易,好为分家后另起房子做准备。
王管家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小问题,应下了。
“只要你不耽搁事儿就成。”
说完,王管家递出十两银子,权当是定金了。
郭盛安又聊了两句,才告辞。
集市要黄昏才散,有了这十两银子,可以给家里添一些行头了。
月娘和孩子们的衣裳,只有两季的换洗,冬季的棉袄洗得里面的棉花早团成球,需得月娘抱着去河边用力捶打,才能捶平坦些,穿在身上才有许舒坦,但保暖程度并不佳。
十两银子还做不了什么,等棺材打好,再想这些不迟。
他逛了一圈,买了十个肉包,一石精米。肉包五文一个,一石精米1920文。
一石是10斗是120斤,换算出来一斤得要16文,没有优惠可言,但家中有两个婴孩在,买精米回去熬米油,能将孩子养好些。尤其是月娘瘦,没多少奶水。
一共花了1970文,折合月娘手里捏着的家底儿,他们还剩八两428文。
别小看这笔钱,临水村其他人家,全家家底儿加起来也不一定这么多。其他大家庭里的小家私房钱,最多也就一两多,他与月娘的存款相当于很丰厚了。
……
村长早上愿意免费搭他回去,他得了势自然记得这份好意,坐上牛车便递了个冷掉的肉包,笑容憨掬:“村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