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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儿了。”

他被那孩子带到后山,指着几处不起眼的小山包道。

四周枯木堆积,杂草丛生,还有几座立碑的坟,应当是村里族人土葬的聚集地。

郭盛安:“多谢带路了。”

他将答应的另一条鱼递了去。

小孩接过后,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道:“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儿?”

“她们的母亲怀她们之前,都吃过方婆子的土方子。”

“方婆子是?”

“是我们村的稳婆。”

郭盛安摩挲了下下颚,道:“好孩子,能否借用你家的锄头或者铁锹一用?”

“叔,你要干嘛?”

郭盛安:“明日早晨,小溪边,我再给你捕几条鱼。”

“成交!”

至于郭盛安要干嘛……管他的。

只要有鱼吃,其他都是小事。

待小破孩从家中偷来铁锹,郭盛安开始掘坟。

莫怪莫怪。

比起郭盛安的迷信,小破孩胆子似乎更大。

小破孩看到郭盛安掘坟,没说话,默默在一旁堆积起木柴,又从怀中取出从家里偷来的火折子点上。

想了想,小破孩对郭盛安道:“叔,能借一下你刀不?”

郭盛安递过去的同时,瞥了眼,道:“你胆子不小。”

在墓地烤鱼。

胆子的确不小。

小破孩耸肩,“欸,没办法,生活所逼,只有这里才鲜少有人来,我也能吃得安心。”

处理完鱼的内脏,小破孩折了几株杂草,擦干净小刀上的血迹,才还给郭盛安。

郭盛安继续掘坟。

小破孩刚开始烤,郭盛安似感受到什么,扔了铁锹,用手刨。

鱼香冲散了些尸臭味儿。

郭盛安屏息,捡了根枯木来回拨动尸体。

小破孩将木鱼叉往地上一插,也凑过来看,惊疑了声,道:“这婴儿怎么没鼻子?呃……”

不仅是一个婴儿没鼻子,另一个婴儿六指,另另一个婴儿兔唇……

郭盛安端详了下这几具婴儿的死相,条件有限,只能手扒襁褓,最终看到其中两个婴儿是男婴。

郭盛安这边折腾了好会儿,那边鱼快烤好了,小破孩连忙举起一条,手撕下鱼肉放嘴里,喟叹了下,意思意思:“叔,你要不要?”

郭盛安瞥了眼小破孩,“你倒是吃得下。”

“有啥吃不下的。”

“我问你,还有哪家人吃过方婆子的土方?”

小破孩又报了几家门号,郭盛安知晓后,黄昏下山,顺带采集了些草药。

他先去小破孩告知的几户人家翻墙,夜探清楚后,最后去了柳敏的娘家。

柳敏的娘翻来覆去睡不着,“孩他爹,你说闺女以后该怎么办啊……”

“我都说了那方子不能吃不能吃,你非不信。那几户生了男娃娃的人家,你看他们抱孩子出门见过人没?生的女娃娃是一个都没留下,我就觉得不对劲。”

“……”就会当马后炮,闺女不能生,你不也同意了吃土方子吗?

“行了,刘家人老实,只要闺女装一辈子的疯,他们不会休了闺女的。”

“可我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镇上李大夫都说咱们闺女神经失常,刘家人若将闺女休了,就是主动背负落井下石的骂名。那我们就有正当借口拿当初他们接济多年外嫁闺女一事来闹。”

“这倒是。”

“行了,赶紧睡吧,闺女那边别担心了,还是多想想儿媳也吃了这么久的土方该怎么办吧。”

“药方早停了……”

“谁知道有没有损身子?实在不行,就让儿子把现在这个儿媳休了另娶吧?娶个寡妇也比不能下蛋的母鸡强。”

“好,我听你的。”

……

郭盛安回到刘家已是夜深。

柳氏给开的门,“大郎?吃过晚食没?锅里给你留有。”

“没吃,多谢岳母了。”

晚食是单独腾出来的,没人动过筷子。

一碗蒸腊肉,又现炒了盘素菜,最后一碗杂粮饭。

味道不是多好,但郭盛安饿极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吃到一半,刘家墨也来了。

他抽空抬手,制止对方说什么。

待吃完,才对刘家墨道:“家墨,你去看看村里哪户人家有读书人,用我带来的腊肉换点笔墨纸。”

刘家墨看了看柳氏,才抬脚离去。

郭盛安闭目养神,脑中捋思绪。

待刘家墨回来后,一边研墨写字,一边将情况跟刘家墨和小柳氏道:“弟妹并未疯,是伪装的。”

一阵沉默后,刘家墨咬着后槽牙,道:“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小柳氏拦下刘家墨,“家墨,你莫慌,听听你姐夫怎么说。”

柴房离堂屋隔了间屋子,故,郭盛安并不担心小柳氏会听到。

郭盛安:“这件事起因是土方子,所以我去弟妹娘家村子造访了下,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其他娘子也服用过土方子,但产下的婴孩皆是怪胎,女婴都以掐害潦草埋葬为结局,男婴养在家中闭门不出,甚至有的男婴也被掐害……

这么大的事,牵连甚广,为何家家户户都闭口掩盖?背后恐怕不是我们普通百姓能摸索的,我与县太爷有过交集,知晓他为人公正,定不会放任不管。

家墨,你信我吗?”

岳家有难,他伸出援助之手是自然,可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家,用什么来维持以后呢?

即便他无私奉献,岳家也未必会接。

有些人便是如此,宁愿自己担起苦,也不想让亲人、家人陷进来。事情能瞒的瞒,帮助能推的推。

如今,机会来了。

只是这个机会有风险。

不过,风险过后迎来的便是彩虹。

“姐夫,我自然信你。”

“好。弟妹的事你先别管,咱先把方婆子背后的关系链连根拔起,在县太爷那里落了好印象,家里的困境便会迎刃而解。自然,这其中有风险,你愿意担这份风险吗?”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风险都不能担,何以养家?”

“好!”

郭盛安这边写完一张纸,吹干后,折叠起来,递了过去:“趁夜,早些去,别让任何人瞧见,也别去县衙,去县太爷住宅。到时,报上我的名号,就说江家江太闲老太爷寿礼由我办,出了重大岔子,关系皇商,无法定夺,具体情况写在这张纸上。因交易金额较大,需要你亲自交到县太爷手中,避免走漏风声。

记住了吗?”

刘家墨摇头。

郭盛安重复了两遍,刘家墨才慎重地点头。

“记住了,姐夫。”

“去吧。”

待刘家墨走后,郭盛安又提笔。

柳氏欲言又止。

郭盛安头也没抬,“岳母好奇我现下又在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