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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曼儿醒来。

迷噔噔的,任由着亲娘帮忙穿衣裳,自己只管伸手伸脚,最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醒过神来,不由地“啊”了声。

声音不大也不小,引起月娘的注意:“怎么了?”

曼儿看了看郭盛安,最终摇了摇头。

月娘出了屋门,去厨房帮忙了。

郭盛安扫了眼曼儿,“睡醒了?”

曼儿欲哭无泪,“爹爹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沉,怪我?”

“……我错过了见县太爷的机会。”

“可怜见的,下次别睡这么沉了。”

曼儿双眼发光,“爹爹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见县太爷?”

“有呢。”郭盛安假笑。

“何时?”

“以后。”

“以后是多久?”

郭盛安故作惊讶,“当官的想见平民百姓,是你爹爹我能决定的?”

“完了。”

“是啊,遥遥无期。可怜哟。”

小可怜曼儿,在吃过早食,出门遇到新玩伴儿,就把糟糕的情绪抛了。

柳氏原是想带着曼儿的,奈何这外孙女脚程太快,她追不上= =

故而,放任之。

这次去县衙,郭盛安没提小舅子,但县衙谁不知刘家墨姐夫的厉害?

刘家墨重新当值,从刚来时所受冷待,到小心经营,总算能说上几句话,如今被一堆同僚拥簇。

都是打听郭盛安居多。

譬如郭盛安的身手,譬如郭盛安与郭盛祺的关系,再譬如郭盛安的子女。

他们在衙门当差的,即便只是个衙役,那也比普通百姓强,打听郭盛安的子女,自然是起了提亲的心思。

刘家墨摆了摆手,“我姐姐姐夫虽说有五个孩子,但最大那个闺女也才十岁,还没及笄。”

“也不小了,可以多考虑考虑,打听打听了。”

“是啊是啊。”

刘家墨可做不了这决定,只一一推脱。

他被分配到牢里当差,里面的油水可不少,之前沾不到丁点,但这次牢头格外关照,他居然喝到点肉汤,着实让他惊讶。

牢头还主动给他敬酒。

刘家墨忐忑之下,询问:“头儿,你是不是家中也有适合年龄的孩子要相看了?”

“……不是。”

“那你是?”

“你抽空帮我引荐引荐,让我跟你姐夫过过招,让我痛快痛快!”

这是喝醉了,都用叠词了。

“哦。”

“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就带人时不时去找那个郭盛祺麻烦!”

“此话当真?”刘家墨来了精神。

“真,比真金还真。”

另一边。

郭盛安带着妻女驾着驴车回到家中,还未歇息足,就被村长家的人请去了祠堂。

一同的,还有郭昌珉和郭盛全。

郭盛安稀奇:“怎么你小子没去镇上?这个年不是过了吗?”

郭盛全看了看亲爹脸色,故意步伐落后。郭盛安见状,保持同步。

二人交头接耳起来。

“大哥,这次去祠堂,是族中决定将郭盛祺逐出族谱。”

不意外。

郭盛安看了看郭昌珉僵硬的背影,“爹啥反应?”

“没啥反应,这几天爹娘都没好意思出门。”

更别提帮衬三房两口子了。

没骂那两口子都是好事了。

也是郭盛祺他们活该。

临水村宗族踢名是有仪式感的,请了村长族长,和其家人一道,在村民的见证下,再交由官府批文,才能将人正式踢出宗族。

踢出宗族的弊端是什么?即便你落魄了,只要有宗族庇护,那么你再穷困潦倒也有宗族帮衬,就像郭蓉一家,皆是妇孺,活得好好的,全在宗族帮衬。

当然,宗族也有弊端,若是宗族人行事霸道,家中没个男人,族人霸占田产也是常有的事。

总体来说,好处大于坏处的。

古人讲究落叶归根,根大致指归宗。

郭盛祺这般没脸没皮,上不敬老,下不护小,算计亲人,给牙子打掩护,甚至被剥功名,终身禁考,在整个郡地可谓是头一份了。

谁敢留?

也不怕坏了名声!

当初郭昌珉分家,也只是家产分一分罢了。

逐出族谱?相当于断了血缘。

对于郭盛安来说,是好事。

他们发达了,没郭盛祺的份儿;郭盛祺坏事做绝,也牵连不到他们一家。尤其是玉轩以后也要参加科考。

逐出族谱的仪式在于,先将宗族的树大根深美词堆砌:“我郭氏一族源远流长,其永字辈在前朝出过进士……”

先扬后抑,扬的是宗族的美誉,抑的是郭盛祺小人行径,最后暗暗表明宗族对其仁至义尽,逐出族谱实属必然。

朗诵者乃族老家中一名童生,年纪不大,来年有望考秀才,至于文采嘛……

郭盛安小声询问二弟:“这词儿是写了多久?”

“你离开村里多久,便润色了多久。”

郭盛安:“要念多久?”

“放心吧,我瞥到过,好几张要念呢。”

“……”你管这叫放心?

仪式感得多重啊。

郭盛安顿感无趣,“怎么当事人没来?是没请,还是?”

“请了。”

懂了,是没脸来。

郭盛安刚这么想,就听到一阵响动。

他顺着人群望去,就看到冯玉瘫坐在地,狼狈哀嚎:“不能逐啊!不能逐!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嘛!!!”

郭盛全好奇地垫脚,“怎么郭盛祺没来?”

是没来。

郭盛安心中鄙夷,这种场合让女人来闹?自己躲在背后当孙子?

以前便觉得这个三弟几分虚伪,用全家的劳力堆砌得不错,保持着伪君子的体面,现下居然让男人冲锋?

当真是作为男子的担当都没有。

就连郭盛全也嗤声:“这重要的场合,他居然不出面?太孬了。”

“的确。”

冯玉这次没抱孩子,在地上撒泼打滚,裹起不少尘土。可她一个妇孺,能阻挡局势?

徒增笑话罢了。

村里头手劲儿大的婆子,在村长的指示下,胳膊从冯玉腋下架起,将人拖远了些,仪式继续。

一直到威望的族人见证,证明当日送去官府盖章,一切尘埃落地,郭盛祺都没出现。

冯玉见大势已去,哭得双眼呆滞,茫然地盯着湛蓝的天色许久,才行如走尸般离开。

村民们也议论纷纷。

“怎么就她冯玉来了?是没通知到郭盛祺吗?”

“想什么呢,肯定通知了啊。”

“那他没来?天呐,我们临水村居然出了这么个没种的男人。”

“刚刚你看到没?冯玉胳膊上……”

见郭昌珉走近了,交谈声戛然而止。

胳膊上是什么?

一条条青紫色,触目惊心的,明显是抽打的伤痕。

冯玉在外受了欺负,哪可能忍气吞声?极有可能是郭盛祺干的。

郭昌珉背岣嵝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