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枝沉默着走到两人面前，把那几张纸放回桌子上。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些自己的事。十五岁了，三天算不上失踪。
赵家主不如耐心等等，或许孩子身上的银子花没了，就回来了。”
钱木枝说罢，转身欲走。
刚转身的一个瞬间，茶杯重重的砸在她脚边，清脆的声音让钱木枝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看着鞋面上溅到的茶渍发呆。
“钱兄，阿越的爹娘还在家里等消息，我就先回去了。
这件事……到底还是拜托你了。”
茶杯摔在地上后，城主和钱木枝两个人都没出声，屋里的下人也是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家主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浅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要起身告辞。
“好，我就不亲自送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茶。
孩子的事，不必多担心，如今烨宁也是衙门的人，咱们不分你我，自然是整个衙门上下，都要用心去办的。”
赵家主走的时候，自然是要路过钱木枝的。
钱木枝没抬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看自己时又是个什么表情。可是她就是觉得，在赵家主路过自己身侧的那一瞬间，他呼吸里都带着嘲讽和轻蔑。
女捕快……笑死人了。
“你们都下去吧。”
赵家主走后，城主沉声赶走所有下人，随着关门声，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屋里沉默了半晌，钱木枝咬死了牙就不开口，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城主先“败下阵来”，冷哼一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梗梗个脖子，闭死那张嘴，特别厉害，特别有骨气？”
钱木枝闻言转过身来，往后退了一步，眼皮颤了颤，直对上城主那轻蔑的眼神。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一个办案的捕快，对于案子的选择，自然是有轻重缓急之分。
我倒是想问问城主大人，要是换一个人，换一个男的，捕快。
他站在这里，对于这件所谓的失踪案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您还会不会……”
钱木枝说到这儿，踢了踢脚边的茶杯碎片，弄出响声。
“您还会不会发这样的脾气？”
这话说完，城主直接气笑了，沉声道：“别的捕快？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我女儿，刚才茶杯砸向的就不是地，不是在你的脚边，是在你的脑袋上！”
城主说罢，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又开口道：“一个小捕快，当着客人的面，给城主难堪，拒绝上头下达的指令。
别说一个茶杯砸在他头上，我今天就是直接把他拖出去砍了，都没人说我一个不字！
你整日跟我作对，句句话都觉得，我至今没让你当上捕头，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是瞧不起你的本事。
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做的这些像个捕头应该做的事吗？办案查案个人喜好占大头，说干什么就一意孤行，不顾上不恤下！
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早让你从衙门滚出去了！”
钱木枝眼神微颤，心里叫嚣着不是这样的，一时却说不出什么来反驳他，只觉眼眶酸涩，张不开嘴。
“怎么了？不是伶牙俐齿，当着外人面给亲爹难堪吗？现在不说话了，知道自己多幼稚了？”
城主上下扫了钱木枝一眼，冷笑道。
“既然说自己是个捕快，是个官家人，那就做点该做的事！你去随便问问哪一个捕快，我让他做的事，他可敢这么耍？
现在，拿着这些东西，给我滚出去办事。”
李七黎房间。
李七黎看着手里拿着几张纸，表情呆滞又憋屈的钱木枝，抿了抿唇，说：“然后，你就一个字也没说，带着这些就走了？”
钱木枝吸了吸鼻子，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嗯”字。
李七黎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去拿外袍，边穿衣裳边说：“要么说人家是城主，咱连捕头都做不上呢？两句话就把你绕个哑口无言。
那还琢磨什么了，走吧，搜山找大少爷去吧。”
钱木枝抬眼看她，状态还有些沮丧。
“……你能去吗？”
李七黎闻言摸了摸自己腿上的麻布，笑着摇摇头，“没事，慢慢走，反正我就算没受伤，搜山也帮不上什么忙。
出去走走，屋里也够憋的。”
“七黎，你说……我是不是，真不适合做捕快？我只是借着城主女儿的身份……在胡闹？”
钱木枝说话间，李七黎打开房门。
阳光一下子喷进来，钱木枝眼睛被晃的睁不开，眯着眼看向站在门口的李七黎，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你管那么多呢，你现在愿意做捕快就做，不愿意做就撂挑子不干。
办案究竟是该可着上头的心思，还是你自己的心思，那不就是你决定的吗？
你要是不愿意去找这位大少爷，你就让他们去搜山应付一下。现在断骨案没有新线索，你要是愿意，换换脑子找找大少爷也未尝不可，非要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李七黎说罢，见钱木枝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歪着脑袋问她：“所以，走吗？”
沉木山。
“我好久没来过这儿了，我记得这山顶有个寺庙是不是？”
钱木枝和李七黎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沉木山风景还不错，只是离金城并不近，出城后还要赶半日路才能到。
“嗯，两三年前香火好像还蛮不错的，这两年倒是没什么人提起这儿了。
主要城内新的那个，万金寺。不是说有个厉害的大师么，那谁还舍近求远？”
钱木枝随口答道，她和李七黎对于寺庙都不是很着迷。
“诶，资料上说……那大少爷不爱别人跟着，只是有暗中的护卫跟着他。但是却在山脚下把人跟丢了，是不是？”
李七黎说着，有些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钱木枝应了一声也坐下了，随手抓了一把草磋磨。
“这山可不小，要搜完，我这些人至少也要两天……真麻烦。”
“你说他一个大少爷，跑这儿来干什么呢？小小年纪，这么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