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寺坐落在蜀都盘牛区,因唐代玄奘法师曾在此得法而名传于世,现如今虽然名为古刹,但因世风不崇,加上位置偏僻,所以香火不盛,颇为冷清。
伏牛为表诚意,早晨就开始出发,借了楚清媛的导航仪寻找方向,步行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快要到晌午时分才到大慈寺。
穿过最后一条不怎么喧闹的街道,远远看见周围尽是参天古木包围的大慈寺。
大慈寺门匾上的三个字蕴含强力浑厚的笔法,气息圆融,古刹气显而易见。
“哈哈哈,踢过来,踢过来!”
“来咯,接住啦!”
伏牛本待进入,忽然三个小孩挡住去路。
见这三个小男孩正嬉戏打闹,他们抢着踢一只脏兮兮的布鞋,异常好玩。
“小心,我射门啦。”
一个小男孩站在伏牛跟前,另一个小男孩在他前方歘的一下将像咸鱼一样的布鞋踢飞过来。
“啊!”
由于那孩子准备充分,这一脚势大力沉,鞋子飞过来的速度极快,伏牛跟前的小孩本能地惊呼一声,并且双手抱头耸起肩膀靠在伏牛腿边。
噗!
小男孩儿耳边听到一个布鞋被拍打的声音,身子一抖,却没感觉自己被鞋子打到。
“没事吧,小光?”
另外两个小男孩跑过来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
“谢谢你大哥哥,要不是你接住,恐怕小光都被打疼了,都怪我太使劲了。”
踢鞋子的小男孩一阵愧疚,想要得到原谅。
刚才正是伏牛眼疾手快,将飞过来的鞋子接住。
他微笑着摸摸认错的小男孩的头,“知道错就好,以后玩耍要小心点儿,伤到朋友了,朋友会很疼,回家爸爸妈妈还要追问他是不是打架了呢,你说是不是?”
“嗯,我知道了大哥哥。”
伏牛见这只鞋和他的千层底不同,中间有条V型缝,并且已经见不到白底了,都被污垢污染,怕是三个孩子从哪个垃圾堆捡出来的。
他随后说到,“你们到另外的地方去玩吧,我去扔掉这只鞋子。”
“不行的大哥哥,这只鞋是里面一个睡大觉的人的,你扔了他就没得穿啦。”
“哦?那你们怎么拿别人的鞋子来当球踢呢?”
三个小男孩面面相觑,做事理亏。
“哈哈,没事,大哥哥去还给他,你们去玩儿吧。”
“好哎,谢谢大哥哥,走咯。”
三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远,转眼不见踪影。
伏牛笑笑,手持鞋子入了大门,果然见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人在右方一个大石墩上休憩。
那件长衫满是补丁,缝缝补补了无数次,他露在石墩外的一双脚,果然不见了一只鞋子。
伏牛靠近一看,此人正轻微打着鼾声,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面目毛发许久不整理,杂如薅草,唯一还算整洁的是他垫在头上的一只藏青色布袋。
不过令伏牛比较惊奇的是,此人虽然脏,但是走这么近却没有闻到臭味,他周边反而有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异常舒服。
伏牛不愿惊醒他,便轻轻将鞋子放在石墩下,转身准备离开。
“哎,你小子是谁啊?干嘛偷拿老人家的鞋?”
伏牛一听,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到,“老人家,您醒了,您误会了,刚才是三个小孩儿拿着你的鞋踢着玩,我让他们别玩给您送回来了。”
那老者手撑着起身,一脸不善道,“当我三岁小孩啊?你把老夫的新鞋换走都穿上了,还编故事来忽悠我?”
伏牛见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布鞋,正欲再度解释,忽而觉得这样跟一个不讲理的人过不去,耽搁时间不说,也毫无意义。
“不好意思了老人家,我这就给您换回来。”
说着便把右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和刚放回去的鞋子换了。
“这样可以了吧?”
“你当我老年人脑子坏了吗?另外一只就不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了?”
伏牛虽然心有燥火生起,但为了不添麻烦,便又把另一只鞋给换了。
“老人家,这样可以了吧?”
“哼,年轻人,下次别再欺负老年人了。”
老者坐起身把布袋往背上一背,下地踩上鞋子,将脚伸了进去。
“哈哈哈哈,合脚,合脚。”
伏牛见他心满意足,自己也穿上他的鞋子准备进入大殿去。
“哎哟……”
身后的老人一倒,伏牛被撞得一个踉跄,回过头看,见是老者仰面倒在地上,他扶着额头,嘴巴翕动。
伏牛连忙俯下身将他扶起,低声询问道,“老人家,没事吧?”
“哎哟……晕哪……”
伏牛将他扶在石墩上躺着,“我先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哎,不用不用,我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这是饿晕的。”
伏牛心一惊,五天没吃东西,这老年人看样子倒真像是个流浪汉,有上顿没下顿。
以前家里店铺门口常来一些流浪汉,祖父都让其说一句祝福语,然后施舍些吃食给他们,自己耳濡目染下,也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心怀怜悯。
他说到,“老人家,你稍等,我给您去买些吃的回来。”
“哦,我爱吃的有点远啊,你出大慈寺后往左走,三百米后右转过了街,直走过三条街,找到一条名叫光明巷的小巷子,里面有个铺面叫陈旺卤味,给我带三个他的招牌烧腊还有一斤白酒回来。”
伏牛见他谈到吃的神采奕奕,心中一阵无语,看来这老人家对他们是真爱,饿成这样都要吃他们家的东西。
伏牛依言出了门,沿着路线小跑着向陈旺卤味去。
跑了大概十多分钟,终于看到那个小小的铺面。
他们的招牌卤味就是卤鸡腿,他买了几个卤鸡腿和一斤白酒,提着便往回跑。
伏牛过了两条街,快要过最后一条街的时候,一只白色的狗跑到他的脚边,瞪着大大的眼睛仰望着他。
伏牛见它肚子圆鼓鼓的,很显然是一条流浪的母犬。
他看着狗儿期待的眼神,再看看手中的鸡腿,心中顿生爱怜,“想来老人家也吃不了三个,就分一个给狗儿吧,它正需要营养。”
想毕便掏出一个鸡腿放在狗儿嘴边,那白狗欢喜地摇晃着尾巴,叼着鸡腿便走远了。
回到大慈寺,老者打开袋子一看,顿时脸色一垮,质问道,“怎么只有两个呢?大丈夫处于世,当以信立,你这样言而无信,怎能让别人瞧得起?”
“老人家,你听我说……”
“算了算了,你还说什么?别打扰我吃酒,赶紧去给我补回来。”
伏牛心中一堵,自己发的善心却得来这样的不理解,这让他心中产生无数不良的想法。
“我管他干什么?刚开始就不该管闲事。”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我跑这么远去买回来,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伏牛越想越气,面目逐渐变得扭曲。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心偏了!”
老者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朝着伏牛大喝一声。
伏牛如梦初醒,不良情绪瞬间消散一空,心神恍惚间出了大慈寺。
待出了大慈寺,伏牛站定,心神逐渐安稳,背上和额头上冒出冷汗,只感觉刚才仿佛进行了一场大战。
“正邪之念,原来如此……”
伏牛豁然开朗,大步迈出,朝着陈旺卤味再次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