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帆畏畏缩缩地再次挤进来,他木讷的脸仿佛是天生面瘫,尽管紧张让他面部持续性地抽动,但他依旧强撑着站在单剑雄跟前。
“没错,是我。”
单剑雄不耐烦道,“你瞎跟着凑什么热闹,我现在没功夫跟你扯,赶紧走吧。”
他说完后转身走向王璎珞,“璎珞,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单剑雄……”
“啊!吃我一拳!”
阿帆抬起瘦弱的胳膊朝着单剑雄的后背攻去。
“这小子是疯了吧?”
“非要在这个时候找麻烦,单剑雄能忍到现在估计还是看以前的关系。”
“完咯……”
单剑雄说话再次被打断后,他紧握拳头,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待阿帆到了近前,他一个后摆拳手背直接抽在阿帆侧脸上,阿帆顿时脑袋晃动,跌跌撞撞地向着一边倒下去。
单剑雄怒到极致,他窜步到阿帆近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怒气冲冲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砰……
单剑雄一拳轰击在阿帆鼻头上,阿帆顿时感觉眼前花花绿绿,鼻腔像打翻了醋坛,腥味儿霎时蔓延开来。
“啊!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
胆小的阿帆此刻竟被暴怒的单剑雄吓哭,单剑雄将他按在地上拳拳叠加,打得阿帆大叫不止。
“住手!”
房山和新语两人见单剑雄被怒火冲昏头脑,连普通人阿帆都下死手,急忙前来救助。
“来得好!”
单剑雄此刻胸中发闷,急需发泄,房山二人再次攻来正好让他施展拳脚。
刷……
新语帅气的一个腾空飞脚朝着单剑雄脑袋踢去,房山则绕到侧面准备第二波攻势。
“哼!插标卖首之辈。”
单剑雄不为所动,他粗壮的右腿瞬间提起一个正蹬踹出,硬生生让肩膀接住新语的飞脚后踹中对方胸膛,新语登时被踹飞在地上,倒滑出几米。
房山自知自己和单剑雄实力差距过大,所以他奋而将所有劲力灌注手指,待单剑雄正蹬出去的时候,他重重朝对方肋部点去。
咔……
“啊……”
一阵骨裂声传出,房山急速后退,脑门冒出冷汗,不可置信地看向单剑雄。
单剑雄移开护在肋部的手肘,呵呵笑到,“早说了,民间功夫都是嘴把式,我们专业训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哪是你能比得上的。”
刚才电光火石间单剑雄用手肘挡住了房山的点穴,并且刚硬的躯体直接让用力过猛的房山手指断裂。
房山捂着手指,剧痛让他难以言语,更让他难过的是自己竟然在对方手上走不了几招,这就是国家队散打王的实力吗?原以为自己成了两仪点穴门传承人就很有荣耀了,遇到高手才知道天外有天。
“单剑雄!你会打有个屁用啊。”
阿帆撑着膝盖擦擦鼻血,纤弱的手指鄙夷地指向单剑雄,“你就只知道打,你妈妈每天起早贪黑在十字路口卖烧饼供你读书学习,你干妈辛辛苦苦给每月回来的你熬骨头汤喝,你教练一直含辛茹苦地把你培养成国家队选手为国争光,这些你都忘了,你在这儿装什么装,这些钱你不是说给干妈做脑瘤手术用吗?你不是还要感谢教练的培养吗?你看看现在的你在干什么?”
阿帆越说越激动,众人听后俱都恍然大悟,原来这单剑雄的家庭并不富裕啊,甚至还可以说贫穷。
“原来是在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啊,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
“可笑,这么多钱不拿去给妈妈治病,拿来求爱,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可怜的妈妈呀……”
单剑雄没想到阿帆竟然敢当众揭穿他的老底,面对千夫所指,单剑雄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神色马上不知所措起来,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表面仿佛都沾染上了不干净的颜色,越是美丽,越显出他的丑陋。
“上了大学,我们每次去吃饭你都要吃几十上百块钱,你一周要看两三次电影,每个月你都拿着你妈给你的钱宴请狐朋狗友,可怜的干妈还以为你越来越出息了,每天都要多做一倍的烧饼,蹬三轮去两三个场镇卖,你他么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阿帆骂得脸红脖子粗,似乎要将对单剑雄积压的所有不满和恨意都发泄出来。
单剑雄仿佛被万箭穿心,众人愈发高调的指责,以及王璎珞透露出来的鄙视神色,让他的心态终于崩溃。
“够啦!你个贱种,我让你说!”
单剑雄如同暴怒的狂狮,冲向毫无反应的阿帆。
阿帆发泄完后,见到狂躁的单剑雄冲过来,顿时吓得都忘记逃了。
单剑雄一把掐住阿帆的脖子,阿帆细细的脖颈还没有他一个手掌大。
单剑雄此刻已经没有了理智,他只想掐死面前这个让他毁掉一切的人。
“快放开单剑雄,他是你朋友!”
房山和新语顿时再次冲上来,单剑雄一手提住阿帆,一手迎接着他们的攻击,他一拳快准狠地击打在房山的下巴,一脚低扫新语腿弯,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跌倒在地,失去攻击能力。
“唔……”
阿帆双手握住单剑雄的手,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快住手单剑雄!”
王璎珞急忙上前大声阻止道。
没想到单剑雄心态炸裂后不认人,他一把掐住王璎珞的脖子,邪恶笑到,“嘎嘎嘎,狗男女,你们都去死吧!死吧!”
王璎珞惊恐地挣扎着,却哪能挣脱单剑雄的钢铁巨手。
众人纷纷被单剑雄此刻如野兽般的状态吓住,竟然都如绵羊般不敢动弹。
“妈的,敢掐我女神!”
就在良博心急如焚要跳出去阻止单剑雄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抓住了单剑雄的小臂。
“够了!”
神秘来者话音一落,单剑雄如遭电击,双手一软让阿帆和王璎珞顿时脱离他的控制。
来者轻轻送劲,单剑雄便仿佛被巨力一推,蹭蹭倒退中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大惊,只见站在场中的人戴着小孩子玩的奥特曼面具,身穿白色衬衫,配一条卡其色长裤,身形消瘦如松,唯独看不见他的真容。
“这人是谁啊?”
“也太搞笑了吧?奥特曼打怪兽?”
“不过他把单剑雄推开了哎,不会也会点功夫吧。”
单剑雄被一股怪异的劲力推开,这种劲力是他此前从未遇到过的,他站起身,双眼发红,向面具人冲去。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我成全你!”
单剑雄如坦克过境,莽牛般的身躯向面具人压去,他瞬间出拳朝着面具人面门击打而去。
面具人一动不动,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被打倒的时候,单剑雄的手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房山眼光一凝,看清后顿时大惊。
“他竟然接住了!”
单剑雄此刻更是心中大震,只见面具人的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拳面,他本人竟然纹丝不动。
“三脚猫的功夫,看来什么都是装的,你太失败了!”
面具下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不见他有丝毫动作,单剑雄仿佛凭空被一只大锤击打中,腰部向后一弓便腾空飞了出去,落地后被一股神奇劲力钉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这是什么功夫?”
房山被深深震撼,神秘面具人的功夫他闻所未闻。
“啊!”
单剑雄大吼一声,他强行挣扎起来,鼻中流出一丝鲜血。
他快速迈着蝴蝶步,围绕着面具人腾挪闪展,没想到面具人依旧不为所动,看似全身破绽,又实则毫无破绽。
“可恶,我看你抓不住我怎么用劲。”
单剑雄跑动中站定,瞬间扭动腰部,一个中鞭腿带着强烈的劲风扫向面具人。
“嘎嘎嘎,斩了你的腰,看你怎么倒腾。”
“砰……”
单剑雄踢中面具人的腰部,传来一声巨响,他咧开的嘴瞬间凝滞,“怎么会?”
他踢中的仿佛不是个人,而是一根木桩,自己能将沙袋踢得腾空的力量竟然不能撼动他分毫。
就在单剑雄错愕的时机,面具人一个闪身贴近单剑雄,身躯一拔,肩部靠在他中门大开的胸膛,单剑雄顿时又飞了出去,这次飞得更高更远,直接将七八米远的时光音乐帐篷给砸坏了。
“我的个天,这尼玛演电影吧,快看威亚在哪里?”
“这是人的力量吗?”
群众吃惊不已,只恨刚才没拿出通讯设备录下来。
“修者!一定是修者!”
房山激动不已,他没想到在学校还能见到两仪门前辈说的修者,这神奇手段当真了得。
呼……
单剑雄又起身冲了出来,面具人说到,“你还不知错?”
“我错尼玛!”
单剑雄握紧拳头一个摆拳朝着面具人侧脸击打而去,面具人仿佛被激怒了,他这次主动出手,一把握住攻击而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含着暗劲一下印在对方胸膛上。
这次单剑雄并没有飞出去,而是痛得原地跪下。
“啊……”
单剑雄痛得喘不过气,这股邪乎的劲力入体,让他痛不欲生。
面具人一把将他提起来,纤弱的身体和单剑雄粗壮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反差强烈。
他一拳揍向单剑雄肚子,一边喝问,“知道错了吗?”
单剑雄痛得嘴巴张大,随后大口喘着气,“我不信!我怎么可能输。”
面具人一把将他扔出去,摔得他七荤八素,他缓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道,“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自己没有?”
单剑雄躺在地上不言语,挣扎着起来欲反抗。
面具人摇摇头,他一脚踢中对方,再次将他踢了出去,这次他毫不留手,抓住他的领带,一个劲地向他浑身抽打,打得他嗷嗷直叫,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你别打他了,求求你了!”
阿帆顶着伤势跑到面具人旁边,恳求他放过单剑雄。
面具人将单剑雄扔在地上,看向身前的阿帆,疑惑道,“为什么?”
阿帆看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单剑雄,擦了擦眼泪,“他是我唯一的兄弟,我长相丑陋,除了学习一无是处,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打跑别人保护我,也只有他肯当我是朋友,我没有能力去保护他,只求你放过他,你要打就打我吧。”
“呵,呵呵,呵呵呵……”
单剑雄躺在地上忍着浑身剧痛抽笑了起来,“妈的,还轮到,还轮到你给我求情了,那个软蛋,长,长大了……”
“剑雄,你醒悟吧!干妈,还等着你呢。”
阿帆一脸木讷,眼睛却充满着疼惜,向单剑雄劝道。
“这,这是?”
面具人传出诧异的话音。
嗡……
一股无形金光从面具人身内喷薄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操场,时空仿佛被冻结,所有人俱都一动不动着。
“这是哪儿?”
单剑雄周围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面前是一座座低矮的房子,路口快速通过的车辆带起阵阵尘土。
“雄儿!别练了,一上午就在练一个冲拳,无不无聊,先吃个饼吧。”
“不,妈妈,我要练好刘教练教的东西,他说用这个可以上大学,以后我为国家争光有了钱就带您去治病,不再让你卖烧饼了。”
“哈哈哈,好,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单剑雄眼前景象一转,妈妈正在他的房间给他缝补扯烂的衣服裤子,还有袜子,夜晚这么深了,她都舍不得打开三十瓦的电灯,嘴巴咬着手电筒照着,咬得嘴巴都酸了。
“娃儿的衣服现在太不经穿了,改天多去赶个集凑点钱给他再准备几套吧。”
“妈妈……”
单剑雄手不禁举起来想摸摸她的脸颊。
就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眼前景象再次转变,他一惊,看见炎炎夏日下,一个妇女正蹬着三轮车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
“呼……呼……真热啊。”
妇女汗如雨下,她背部早已经打湿了,口中干渴得,却舍不得停下来喝口水。
“嘿,幺妹儿,又去那里赶集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拼啊,两个场镇距离十几公里呢,大热天的也不怕热出毛病。”
路边麦田一个老农大声吆喝道。
“不行嘞,我娃儿上大学,每个月要开销,我多挣点,他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一些,在同学面前也不那么寒酸,不说嘞,我得赶紧去了,不然集市都散嘞。”
“好嘞你慢走,嗨,这女人,这么拼,还不是都为了孩子哟……”
“妈……”
单剑雄虎目含泪,看着远去的背影,那个自己看起来土到掉渣的背影,却是最爱自己的人,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苦心装起来的光鲜表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滴……滴……
眨眼间,单剑雄又处在一个蓝色调房间,他四周看了看,赫然是一家医院病房。
“雄儿……”
“妈,你这是怎么了?”
单剑雄大惊,他手中正握着母亲的手,而母亲正躺在病床上,鼻子插着管子,脸色憔悴如同垂暮老人。
“别,别太大声吵到别人,妈妈跟你说几句话。”
“好,妈,你说,我听着。”
“妈,妈可能不行了,你,你要自己找吃的了,可,可惜,妈见不到你成家,见不到,我可爱的宝贝孙子孙女了。雄儿,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妈卖了一辈子烧饼,虽然辛苦,但有你这么个好儿,妈,知足了。”
“不,妈,你不会有事,我还没变好,你要看着我变好,我会有钱的,我有钱给你治病。”
单剑雄强忍悲痛,眼泪竟簌簌地窜下来,声音哽咽道。
“呵呵,妈相信你,你一定会有的。雄儿,听妈说,人,一生中会做错很多事,但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一切,是怎么来的,要感恩帮助你的人,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就算迷了眼,你也要醒悟过来,知道吗?”
“嗯嗯,好,我知道了妈,我知道了。”
“呵,呵呵,这才是我的儿,你爸在天上,应该欣慰了,我张秀英,对得起他嘞,哈,哈哈哈……”
张秀英笑了,满是斑纹的眼皮下,流淌出晶莹的泪水,随后她的手像断了线的风筝,慢慢从单剑雄手中滑落。
“妈?”
单剑雄心中一空,不可置信地轻声叫到。
张秀英没有回应,单剑雄颤巍巍站起,嘴唇哆哆嗦嗦地,“妈?醒醒啊,别睡,别睡好吗?看看儿子好吗?”
单剑雄伸手摸着张秀英苍老的脸,手掌传来的温度渐渐褪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扑在张秀英怀中大声哭泣,“妈呀!你别走!你回来!你回来吧!”
所有的一切缓缓侵蚀淡去,逐渐的,单剑雄躺在一方明净的世界,天空湛蓝,飘动流云,下方是无边无际澄澈的水面。
“这是哪儿?”
天空中浮现出大量的金光,逐渐汇聚成一张佛陀的容颜,祥和慈悲。
“知错否?”
庄严肃穆的声音滚荡在这一方世界,入了单剑雄的心。
单剑雄泪痕未干,他跪地伏身,虔诚说到,“佛祖在上,弟子已知错,诚心悔改。”
“转迷成悟,善哉善哉!”
呼……
仿似一阵风吹越了千万年,金光消散,单剑雄从澄澈海意识界退出,所有的一切俱都恢复,时空又正常运转。
房山摇摇头,刚才的一瞬间他好像停止了生命一般,“刚才怎么回事?错觉吗?咦,人呢?”
面具男已经不见踪影,单剑雄在阿帆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向着远处走去。
房山四处张望,四散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人,似乎他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真人不露相,露相即为龙,老祖宗说的,果然不错啊……”
与房山一起寻找的人还有一个靓丽而萧瑟的人影,她目光深幽,心在风中带点急意,嘴中轻念道,“一定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