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深幽的野象谷湿气渐退,温暖重生。
青萍静默地伫立在蓝色花海,远远地望着岛外的远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青萍兄长!”
伏牛带着王璎珞缓缓走到青萍身后,平静地呼唤了他一声。
青萍迎着朝霞,转过身子,一道清光从他眼睛迸射而出。虽然他脸上依旧满是胡须,顶着一头脏乱蓬松的长发,但是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伏牛已经见不到他身上那股野兽气。
“伏牛兄,璎珞小姐,谢谢你们解救了我,请受我一拜!”
青萍真诚地低眉垂首,微微欠身向伏牛二人表示感谢。
伏牛侧过身子,连忙摆手,“兄长不必客气,能够在这里遇见兄长,实为缘分,我们就不用拘礼了。”
青萍直起身,满是愧疚地望着王璎珞,“璎珞小姐,昨夜在下进入兽态,差点夺走您的性命,若不是伏牛兄弟相救,我此生就算清醒了,也会悔恨终生,在下没资格请求小姐原谅,要打要杀,随小姐处置。”
王璎珞对这个伤害自己的人还存有余悸,不过她被伏牛救了过来,两人万幸没出什么事,于是宽宏大量道,“没事的青萍兄长,您也是不得已,何况我和伏牛并没有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希望您也可以忘掉过去,迎接美好的未来。”
“呵呵,那好吧二位,大恩不言谢,在下也不再拘礼了,若以后二位需要,在下肯定义不容辞。不知道伏牛兄弟你们二人为什么会进入野象谷?”
见青萍所问,伏牛和王璎珞对视一眼,他叹了口气,道出始末,“不瞒兄长,我们本是蓉城学校学生,来云城是为了完成采风任务,到了云都后遭人算计,被人追杀至此,他们欲逮捕璎珞到外国进行违法交易,获取高额回报,我们正是没了办法,才选择上岛避难,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遇见兄长。”
“原来如此,外面的世界还是这样纷乱不堪啊,倒不如这野象谷,孤独是孤独了些,但胜在没有人世间恶意的搅和。那现在你们二位打算如何?”
伏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因为我和璎珞的通讯器都丢失了,我不确定敌人有没有追来,若是他们追来了,二人都实力高强,我无法应对,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待我们的同伴。”
“哈哈哈,伏牛兄弟不用过于忧虑,为兄受兄弟缘法而醒悟,如今也是时候出去了,就让我送你们出这野象谷吧,也算简单地报答二位。”
伏牛大喜,他虽然不知道青萍如今是什么实力,但经过一晚上的交手,他知道青萍的实力比自己高出太多,何况他还有太阿剑,实力深不可测。
“太好了,兄长肯相送,我俩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青萍拍拍伏牛的胳膊,表示不用客气,随后眼神中满含深意地看着伏牛,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伏牛见他布满污垢的手中拿着一本边缘满是缺口的线皮本,皮本表面呈现棕色,很薄,大概只有几页的页面。
“伏牛兄弟,送给你。”
青萍将此物递给伏牛,伏牛接过,不明所以,“兄长,这是何物?”
青萍意味深长地一笑,摇了摇头,“此物是我派传承信物,只有承宗传脉的人才能得到,碍于我派单传门规,我只能赠送你,却不能告诉你太多,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出去以后,希望你妥善保存,当某天它在你那里没有了价值,就不用留着它了。”
伏牛大惊,他能明白这份东西的贵重,连忙推回去,“不可以兄长,太过贵重了,我怕我担不起。”
青萍依旧保持笑容,将伏牛的手轻轻推了回去,“伏牛兄弟,请收下听我说,我观兄弟乃正道修行人,亦有清姿净骨,和本门有缘法,这是其一,其二,我有一事相托,这份礼权当酬劳了。”
伏牛见青萍真诚且坚定,明白送回无用,于是不再坚持,便问到,“兄长有何事与我交代?”
青萍眯了眯眼,隐隐透出一丝伤感,“我和雪儿有一女,名玉贤,多年前我将她遗弃在世界某处,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我估摸着,若孩子还在,应该有十岁左右了,她的右颈有处蓝色胎记,形似女子的梅花妆,我也不需要兄弟刻意去寻找,只希望哪一天你遇见了可以照看一下她的生活,如果她生活如意,那便不用打扰,如果她有困难,还希望兄弟能搭个手行个方便。”
伏牛感受到他的拳拳之心,坚定道,“放心吧兄长,你交代的事,我一定留心。”
见伏牛答应,青萍像卸下什么重担,感到无比的轻松,于是带着伏牛二人先去找回了太阿剑,随后编了根草绳将其背在背上,深情地朝着蓝色花海望了望后,便带着二人乘坐木舟出了小岛,缓慢朝着野象谷外走去。
不久他们便出了红枫林,一路上伏牛还能看见自己和璎珞处理过的痕迹,顿时还一阵后怕,这些没有处理干净的痕迹都是别人追踪的信息。
没过多久伏牛便在一棵树下看见自己的手机,这让他喜出望外,捡起来后发现早已经没有了电,顿时有些失望。
“怎么样伏牛,能开机吗?”
王璎珞同样兴奋,只要能联系到外界,那么就可以知道同伴们有没有得救了。
“不行,没电了。”
伏牛摇摇头,王璎珞露出失望的神色。
“没事,我们……”
就在伏牛准备安慰她的时候,后背的汗毛突然炸起,条件反射般抱住王璎珞朝着侧方闪躲。
“终于现身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哈哈哈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密林中响起,伏牛看过去,正好见青萍直挺挺地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手中握着拇指粗细的绿幽幽的箭枝。
“好险!”
伏牛冒出冷汗,这傣水族是天生的丛林居民,气息隐蔽得极其完美,自己完全没有预先发现。
远处两人在林间迅速奔跑,来到三人面前站定,他们正是刀狼和江净天。
刀狼背着一副弓箭,看样子是新鲜做的,两人面容都有些憔悴,看样子他们这些天找不到人,竟然还在这里埋头苦等。
“救兵?”
江净天到底眼力不凡,能够徒手抓住刀狼射出的箭枝,这份功力和定力,毋庸置疑。
“小心点,此人有古怪!”
江净天小声说到,刀狼不是傻子,他也看出来这个邋遢男子深不可测的实力。
“就是你们追着伏牛兄弟和璎珞小姐不放?”
青萍持着箭枝面无表情道。
“朋友,劝你别管闲事,我们只要那个女人,若是你执意阻拦,对你没好处。”
“哼!”
青萍轻哼一声,一抖手摇,箭枝便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回去。
咻地一声,箭枝便到了刀狼眼前,两人一惊,距离太近,刀狼只能不顾形象地向旁边扑去。
穿过二人的箭枝嘟地一声,直接射穿了一颗大腿粗的树木,新鲜的树木顿时咔嚓一下裂开破成两半。
“好惊人的力量!”
丝毫未动的江净天见到这手段,心中沉了沉,意识到这位男子极难对付,他撇了撇旁边准备妥当的伏牛,萌生出暂且退走的想法。
“阁下好功夫,我们不要人了,刀狼,走……”
江净天缓缓后退,向刀狼递了个眼色。
刀狼心高气傲,怎甘心不战而退,况且王璎珞是他寄予厚望的摇钱树,这样败走损失巨大。
“干!就算隐门结庐来了,老子也要在他手上咬下一块肉!”
话毕他迅速黏上一根藤箭,弯弓将它射向青萍,噗噗噗三声射出三箭后,他扔掉弓箭,运劲于拳,散出浓浓水汽,快速朝青萍逼去。
“傻逼!”
江净天暗骂一声,却不得不紧跟着他一起进攻,青萍原地不动,似乎毫不在意二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来临。
伏牛不敢托大,快速地朝着二人奔去,他运劲于掌,拨草寻蛇般打偏三只箭枝。随后大喝一声从腰间钻出一拳朝刀狼面门攻去,刀狼却突然收拳挺膝,架起伏牛拳头朝着他身下肋骨顶过去。伏牛赶紧一缩身,避过膝击,这么一个空档被紧随而来的江净天一个伏虎掌印在胸膛,伏牛虽然在一瞬间侧了侧身子卸力,依旧被强横的力量震飞。
砰地一声伏牛屁股着地倒在青萍身旁,欲再次起身,却被青萍按住肩膀,伏牛心领神会,选择相信青萍退到他身后。
“拿命来!”
刀狼首当其冲,在半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甩出壮腿向青萍劈了下来,他腿后带着一层清晰的水幕,如同蝙蝠的肉翼,江净天却故意慢了一拍朝青萍的侧面轰出巨拳。
伏牛眼眸睁大,惊心动魄的攻击近在咫尺,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突破了音障,随后只见刀狼的身影戛然而止,落在地上跪着,而江净天惊叫一声,硬生生改变方向朝着远处遁去。
伏牛心中翻起滔天骇浪,青萍速度之快,自己仅仅能看见一串幻影,他便已经完成了拔剑,杀敌,入鞘三个步骤。
“刚才,发生了什么?”
王璎珞不明所以,向伏牛问到,伏牛摇摇头,果然,普通人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化……劲……呵,我……不……甘心……”
刀狼胸口逐渐润湿,眼中神采缓缓褪去,几秒后轰然倒地。
“啊!”
王璎珞恐惧地叫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被杀死的样子。
“呵呵,跑了一个,伏牛兄弟,不碍事吧?”
“不妨事,那人虽入邪途,但不似这厮罪无可恕。”
凭着和江净天多次接触的印象,他隐隐感觉到这位八极同宗还存有善根。
“那好,我也看那人虽然有些滑头,但和这人是两条心。”
“兄长,刚才那是?”
伏牛有些火热地望着青萍,青萍会意说到,“你好好参悟我送给你的东西,以后你也能达到。”
伏牛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青萍那样的艺境,那样地手段,哪位修士不羡慕呢?
几人再度出发,离别前伏牛心有不忍,人死归根,他将刀狼的尸体扔进了一处地洞,就当作埋了他,心中默念了几遍心经,双手合十为他祈福下辈子当个好人不再作恶,这让青萍直呼托付对了人。
三人在天色即将入夜的时候,终于出了野象谷,来到一处无名路段,旁边崖下正是奔腾的澜沧江,望着自由自在的天空,王璎珞感到无比的畅快,她大声喊了出来发泄心头郁积的情绪,伏牛陪着她一起大喊,两人对视一眼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伏牛兄弟,璎珞小妹,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今后如有缘分,咱们再相见。”
青萍拱手向伏牛二人道别,伏牛突然有些伤感,拱手道,“修行人不问来去处,兄长且自珍重!”
“兄长保重!”
王璎珞也学着拱手道。
青萍拍拍两人的肩膀,随后深重地看看伏牛,说到,“别忘了我们的承诺。”
“嗯。”
得到伏牛的答复,青萍调转脚步,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向着远方走去,那把状似倒三角的太阿背在他身后,衣衫褴褛的背影,让伏牛心有所感,生出敬意,修者的路,艰难坎坷,修者的心,千疮百孔。
伏牛不知道这里是属于什么地方,但他知道城镇的方向是在澜沧江的下游,因此他带着王璎珞沿着东南方走去。
一路上遇到很多车辆,伏牛和王璎珞试图将他们拦下来,但都因为他们一身脏污,来历不明,司机都害怕惹上麻烦而拒绝携带。不过世界上还是有那些助人为乐的人在,一辆绿色皮卡终于愿意搭载他们前往城镇。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被皮卡大叔带到西纳市内,因为两人都没有钱,所以伏牛只能再次向大叔求助,把手机充上电找人来接他们。没想到大叔一口答应,并热情地将他们带到他的门店,原来这大叔是做窗户的,伏牛见他门店内供奉着一尊大地女神像,顿时释然,这有信仰的人果然心地不一样。
等了不久,手机终于不负厚望开了机,伏牛有些激动地查看信息,发现有许多电话和信息,他挑了最紧要的两个看,打开王净亭发来的信息,她的内容很简短。
“我们一直跟着。”
“兜网成功,你的同学都安全了。”
“坚持住!”
“一定要活着。”
一共就四条信息,但足以让伏牛大松一口气,他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王璎珞,对方同样是喜出望外。
伏牛给王净亭拨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秒接,“在哪儿?”
“额,宏发窗户门店。”
“十分钟。”
嘟嘟嘟……
伏牛一阵无语,这王净亭,果真有侠客遗风,果断高效,有情有义。
没等到十分钟,王净亭便开着一辆悍马到了店门口,她一下车便将泪眼模糊的王璎珞拥抱住,随后又过来趁伏牛不注意抱了他一下,伏牛还没感受到柔情她便迅速离开了。
“谢谢你伏牛!”
王净亭美目含泪,她大概很少有这样激动地时刻,圆领上的俏脸显得有些憔悴,一根爽利的辫子也嵖岈着许多毛发,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打理自己了。
伏牛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胳膊,“没事,辛苦你了。”
王净亭听到安慰,这些天的精神折磨带来的疲惫瞬间消失不见,废寝忘食地忙活都值了。
“走吧,带你们去休息,明天就回蓉城。”
“嗯。”
王璎珞露出甜甜的笑容,因为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了。
王净亭带着两人来到行动组据点双子塔酒店,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三人带着房卡上了二楼,两个房间紧邻在一起,伏牛打开门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抬头便说道,“刀狼死了。”
正开着门的王净亭手一顿,但随即仅仅是哦了一声,便和王璎珞进了房间。
“暗劲巅峰高手,就这么死了?伏牛杀的吗?”
表面平静的王净亭,内心泛起诸多疑问,她看向王璎珞,想着明天找她问问具体的情况。
进入房间的伏牛,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后,便将布袋中的油灯拿了出来,油灯底座有暗格,里面可以放置一小塑料瓶和灯芯绒,平时可以储藏灯油,他将瓶子取了出来倒入油灯,并点燃了灯芯,顿时整间屋子被暖光笼罩,幽静而祥和。
他掏出青萍赠送的线皮本,每一页都非常的柔软,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清源六剑”四个字,字体是瘦金体,非常耐看,而且有一股墨香传出,伏牛心想这墨水和皮能经受青萍那样粗糙地保存,一定不简单。
往后翻看,首先出现的是一副太阳刚刚从东方露出一线红芒的图画,图画右上角题字“出阳”,图画并没有落款,不知道谁人所画。后面的几幅和第一幅大体相同,都是画面和题字对应,第二幅为落叶,第三幅为流水,第四幅为飞瀑,第五幅为闭月,第六幅为骛仞,小小的线皮本就这几张平凡至极的画,任谁也能看出,这是随便一个画手半天就能画出来的画。
“若不是亲身感受过青萍大哥的剑法,谁能相信这六幅画隐藏着一套绝世剑法呢?”
伏牛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隐约感受到了其中的意境,但是始终没发现对自己有什么实质性地提升。
“难道是我领悟力不够?”
伏牛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青萍交代他的时候明明有说自己和本门剑法有缘,可如今他和剑谱之间仿佛有无数道门槛跨不过去,这让他有些沮丧和失落。
合上线皮本,他暂时放弃领悟,他已经明白,要看懂这本剑谱,需要莫大的契机才行,不然整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也毫无用处。想到这里,他便盘腿静坐,默念五十遍心经后吹灭了油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