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静转动,肩负布袋步从容。
无花无酒心作乐,笑看世界繁华中。
偶闲得坐风雨亭,孩童顾问来去处。
我是人间惊鸿客,须臾人已复西东。”
伏云隐欢喜地吟唱着流浪歌,闲庭信步在这缥缈山间,空旷的山谷让这座山充满诱惑力,让伏云隐产生出强烈的归属感。
“我本是山人。”
他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一处山坳遇到一处土台,周围围着二十余名衣着光鲜古装的男女,土台上临时开辟出一平地,让四位古琴手对坐较技,周围还设置有终南山木牌以作标识,且有两位摄影师在不同角度拍摄着这幅场景。
伏云隐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哑然失笑,“终南山?原来是天下第一仙都,难怪。”
“呵呵,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知道是终南山伏云隐便恍然大悟起来,这里自古就是隐士修行向往之处,真隐凤毛麟角,假隐泥沙俱下,曾经唐朝隐士司马承祯便讥讽过那些打着隐修走“终南捷径”的假修士,毫不客气地反讽这些污染隐士文脉的浊流,不过这些都与伏云隐无关。
他继续朝着终南山深入,终南山处于秦岭山系中段,拥有广阔的地理,越是深入,越是难以满足人类的生存条件。
比如说这一只花豹,它潜伏在伏云隐行动路径的不远处,伏云隐发现了它,但不予理会。
花豹潜伏片刻,它便蹬腿如疾风一般向伏云隐冲刺而来,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它就一个猛扑,爪子一探,空荡荡的感觉让它一愣,这个愣神的瞬间让它自己跌飞出去。
“哈哈哈哈……”
伏云隐见状大笑,依旧我行我素地继续向前行走。
“啊哦!”
花豹叫唤一声,再度迎面冲向他,却依旧如第一次一样扑了个空。
如此这般十余次后,花豹学聪明了,它不紧不慢地跟上伏云隐,用爪子去试探,没用力时那触感又是真的,用力时爪子又从人影中穿过,这样神奇的体验一直吸引着它,不知不觉它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猫科动物果然都很好奇啊,哈哈哈……”
伏云隐笑了笑,继续朝着前方海拔高处行去,那里点点银装,很明显是雪线交界带。
兹……兹……兹……
踏在枯叶和白雪混杂的山路上,他周围的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不过他浑不在意。
“咦?”
伏云隐见地上一块枯树皮有些奇异,他俯身去捡,忍受寒冷跟随而来的花豹一个扑击,从他身影中穿过,跌撞在一块岩石上,痛嚎一声后便顺着一条斜度很大的坡翻滚下去。
“嗷呜……”
在空中翻滚的花豹发出绝望的哀鸣,不过它即刻被一股力量给托举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重新回到斜坡之上。
一触碰到陆地,它便害怕地缩着身子远离斜坡,同时注意着伏云隐的动向。
而伏云隐已经被树皮上的词句给吸引,“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冰。”
“这是唐代僧隐寒山子的句子,难道这里有仰慕寒山子的隐修?”
他继续朝上攀登,路线比较崎岖狭窄,但他不断地在岩石上,石壁上,松树皮上,刻有一些句子。
“石床孤夜坐,圆月上寒山……”
“寒山唯白云,寂寂绝尘埃……”
“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
“哦?这家伙!”伏云隐看得入迷,偶然回望看见花豹此刻竟然乖巧地跟在后面,真不知道它跟着有什么意义。
“嘿,上面更冷了,性命要紧。”伏云隐提醒了它一句,当然,他也不期望对方能听懂。
待到得更上处,他发现一披着虎皮的人当阳而坐,就像是缘分一般,伏云隐突然觉得对方很像自己。
只见此人发须旺盛,拥着虎皮捧着一本破败的册子,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一动不动,良久才翻动一页纸。
他只不过暼了伏云隐一眼,便不再顾及他。
而跟着伏云隐的花豹,此刻见着这个人却低伏着身子,似乎非常忌惮他,做好了攻击的架势。
伏云隐翻身上了岩石,坐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也自顾自地修起禅定起来。
天光渐渐日中,对方在这背后的岩洞中还有自己的锅灶,他用一根木棍捣烂一些野菜,和着一些菌类,加一些山雪,便生火开始熬,很快便熬出一锅稠羹。
对方的碗是普通烧瓷,旁边还有一竹筒,可以用来装饭,伏云隐猜测是拿出去化缘用的,因为寒山子就曾是这样生活着。
他一直披着虎皮,偶尔一些时候看得到他胸膛,可知对方没有穿内衣。
“哎,吃点?”对方居然招呼他。
伏云隐没有客气,对方盛满稠羹,递给伏云隐,伏云隐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形状,怎么这样不像一个人类呢?倒像是一只老虎的眼睛,不过没有暴虐,反而很是平和。
伏云隐吃了一半,返还给他,他也毫不在意地吃了起来。
饭毕,他绕到大岩石后方,待回来后,他带过去的食具已经干净了。
夜晚,终南山上星辉灿烂,花豹下了山,估计去觅食,或者逃避寒冷。
翌日,伏云隐操持着一切,对方也不多言,一切顺遂。
白日念经,夜晚坐禅。
寒山不知春秋,他忘掉了时间,忘掉了空间,逐渐感觉自己愈发趋近于“一”。
匆匆岁月,二人的头已经遮盖整个背部,胡须遮掩了半部胸膛。
“你不是来打发时间的。”
虎皮男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话。
“唔。”伏云隐不想开口。
“哈哈哈……”他轻笑两声,“说一不二是假,不言一而一为真,老君借天道假名为老聃,世尊借正觉化身如来,你托身何处?”
“伏云隐。”
“癞道人。”
“有何指教?”
“你到此我感觉到极高温和极低温交替了一次,说明你来了一年了,你禅定功夫很厉害,但我有一个功夫,要你待个两年,你恐怕待不了。”
“请赐教。”
虎皮男缓缓起身,双脚一前一后屈蹲,但只有那么个意思,并没有明显屈膝,双手一手前探,一手按在腹下,松紧有度,气息圆融。
这动作貌似形意拳的三体式功架。
伏云隐扫视一眼,便知端倪,一模一样地给他复制了出来,就算那松松垮垮中带着培植真元的凝聚之意也分毫不差。
“差得远了,你还在想着分毫不差这个东西。”
至此,终南山此处便没有了声音,任由昼夜在上空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