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月穿上嫁衣,贴着金银红的三色花钿,遮住额头那一小块疤。她都没敢想过,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美的。
金奢狸拍着手掌进了屋子。
“真是好看,连我这个做女人的也觉得你美,何况是萧离那个小色胚。”金奢狸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傲气。小别胜新婚,一夜缠绵,此刻眉梢的春情还没有散尽。
“萧离呢,他怎么不来见我?”渊月问。
“别着急。”金奢狸说:“洞房花烛夜,你总能等到的。”
渊月冷笑:“他敢么?”
金奢狸说:“没有敢不敢的,你往床上一躺,再胆小的男人,都会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说着靠近渊月,深深的吸一口气,好像是在闻她的味道。
渊月心里一阵膈应,身上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干脆不理她,坐到床上,运起心法,一点点的冲开气海禁制。哪怕萧离是神游上境,这禁制也不能持续太久。她已是合道巅峰,不信用自己的力量冲不开它。
金奢狸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又说:“我本来选了三日后的吉时,可萧离说怕来不及,于是又定在七日后。他对你可真好,当初花惜进门,都没有这个风光:要让世人尽知,天下皆晓。”
渊月不理她。
金奢狸像个流氓似的,指尖轻触渊月脸颊,真是水嫩,弹性十足。又从脸颊滑下来,一根手指托起她下巴。感叹的说:“细腻光滑,皮肤真好。”
渊月真想给她一下,可体内一点功力也提不起来。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
金奢狸又说:“天都真是个好地方,妹妹这般年纪,却还似双十少女。若不是萧离跪在床上指天发誓,我都不敢相信。”
渊月冷笑:“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笑话。我们是夫妻,他怎么敢瞒我。”
渊月只是一笑,不再理她。
这时,金歌在门外喊道:“王妃,舅爷来了,要见王爷。”
金奢狸轻笑一声,问:“哪个舅爷?”
金歌在门外说:“渊氏的舅爷,四平!”
渊月唰的一下站起来:四平竟离开了西坳,还跑到凉州来了。她看着金奢狸,眼中隐现杀机。
“别这样。”金奢狸说:“你这一套能吓唬萧离,吓唬不住我。因为我不但心狠,手更狠。乖乖的成亲,乖乖的洞房,我保证舅爷一家安康。那两个与胡姬所生的女娃,着实好看。眉眼之间,还有些你这个作姑姑的风情。”
渊月说:“你若敢动他们,我会让你后悔。”
金奢狸在她耳边轻笑:“你首先得想想,怎么不让自己后悔。”
渊月闭眼不语,女人还真是比男人更不好对付。
康王死后,两座王府拆了围墙。花园相连,房舍相间。金奢狸想的很清楚,凉州再不能有康王,连金遗也送到君山去,如此才是最安稳的。
四平和三叔被请到大厅,金奢狸进去,先是行了一礼。把两人吓的一愣,眼前这温柔高贵的女子,哪还像那个马上飞扬,长剑一指,尸横遍野的女将军。
三叔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奢狸说:“不知道您是渊月的长辈,渊月马上要嫁入王府做侧妃,自然要对您尊重些。”
“侧妃?”四平说:“那就是小老婆,我早知道那个男人不靠谱。”
三叔说:“你不需要这样。你是长老摇光之女,我们算是同辈,叫我一声三哥就好。”
金奢狸甜甜叫了一声:“三哥。”乖的像一个大家闺秀。
三叔说:“我们想见渊月。”
“三哥,七日后就是大婚,凉州的规矩。眼下新娘就要闭门不出,不能见人,直到大婚当天,连萧离都不能见。”
“还有这规矩?”
金奢狸说:“毕竟不是一般门户,凉王是当今亲王,天子皇叔,规矩自然是多一些。”
四平说:“那我要见萧离。”
这时萧离正好回来,喊着:“我找到了……”
金奢狸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总之大清早的就起了床。等她醒来的时候,满府上下找不到人。
金奢狸说:“你回来的正好,三哥找你。”
三哥?萧离莫名其妙,看到老头,立刻明白过来。心想:他妈的,这都什么辈分。
金奢狸轻轻拉他衣角,萧离会意,说:“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出去吧。”
金奢狸说了声:“是!”便后退着离开。
萧离心想:装的还挺像,没意思。满凉州城谁不知道,大小事都是你这个凉王妃做主,现在把我供起来挡事儿。
三叔说:“凉王好大的威风。”
萧离一笑,说:“三叔请!”
老头心里那个别扭:你现在的老婆是我妹,七天后要娶的女人,是我侄女。怎么想都有点恶心的感觉。他若是知道还有一个要叫他爷爷的南风,老头估计当场一口气就喘不上来。
萧离说:“正好有事请教三叔……”
老头皱眉说:“老夫三黎,请叫我名字。”
“三黎兄?”
老头这才觉得有些舒服。
萧离从怀中取出武阁风雨帖,他一大早上了秦岭北山,特意找艳三娘拿回来的。
“四平,你也来看看。”他展开渊后的画像。
四平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萧离问:“这画像上的,是不是渊后。”
四平说:“八分像,少了点冷冽肃杀之气。”
萧离心想:还真是渊后。还以为不老怪所画,并非真正渊后的样子。所以即便风雨帖遍布江湖,也没有一点渊后的踪迹。看来,是冤枉他了。武阁也真是没用,动用整个江湖的力量,一点消息都没有。
“三叔,哦不,三黎兄,你觉得呢?”萧离又问。
老头说:“你拿着她的画像做什么,还想找她出来?”
萧离摇头:他只是要确认,这画像之上,是否真的是渊后。
老头和四平本是来见渊月的,被萧离按照金奢狸的安排,一通胡诌不但忘了原意,还心满意足的回去,准备七日后的大婚之礼。
大婚的喜帖连夜送到京中。收到喜帖的官员豪贵都骂不要脸,因为帖子上写着:若有不便,礼到即可。
只有明浩鸿注意到了新娘的名讳:渊后之女——渊月。
明将军说:“这小子疯了吧,敢娶渊月为侧妃,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他若不是神游上境,早就有人上门把他打残了。天都之人避之唯恐不及,他还上赶着贴上去。”
明浩鸿笑道:“他没有疯,清醒的很呢。”
明将军说:“渊后若是知道了,有人敢娶她女儿,还是小老婆,还如此广而告之,那还不……”明将军眼睛一亮:“这小子想什么呢?”
“他想的和我一样。”明浩鸿说:“我不怕渊后,也不怕天都。我只担心她活着,会对南风不利。我害怕会有那么一天,南风会像母亲那样,只能选择死。”
武威侯府。
诸葛清明把喜帖投入火盆,生怕花惜看到。
“你做的对。”武威侯说:“花惜现在有孕在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花惜挺着肚子站在窗边,喊:“清明,快来看我的脸,还有疤么?”
诸葛清明跑过去,说:“姐,光滑的不得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再去找些护肤奇方,保证你胜过从前,你且好好养着吧……”
花惜心想:南风那个什么血玲珑,还真是个宝贝。
武威侯把诸葛清明叫到一旁,沉声说:“你姐姐在府中的事,不能说出去一个字。”
诸葛清明点头:“我知道轻重,勋王一家,还有厉王府……”
武威侯扯住他衣领:“记住,有些话,永远不能说出来,做梦也不能说出一个字。”
用了整整六天,各种法子,萧离仍是不能把体内生灵果的药力逼出来。它化作精气,彻底融入血脉中,连带那一股邪性的情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那是生命最原始的本能,是最难抑制的冲动。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有信心在欲火焚身的时刻,可以忽然的冷静下来,拒绝本能中最大的诱惑。
除非是老的那一天,老的有心无力。但那不是荣光,而是耻辱。
也许天一说的对,只有两条路可选。或者远离渊月,此生再不相见。欲而不得,这是多么悲惨的人生。或者干脆杀了她,自此断了念头,这显然是个更彻底的法子。可怎么下得了手,若真把渊月杀了,此后自责懊悔,岂不是生不如死。
萧离阴阴一笑,还有第三个法子:自宫!
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博爱大情,何其伟大。手起刀落,万念俱灰。可如此做,怎么对得起南风,对得起花惜,对得起阿狸……
渊月也整用了六天时间,萧离的禁制终于有一点松动。心头欢喜,想着等自己恢复了功力,要先杀了金奢狸。这个女人和她没有仇,但是讨厌。女人最恨的,永远是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天边的月,细如远山似的眉。秋风已凉,苦寒的西北之地,秋天总是会来的早一些。
萧离冷哼一声:渊后还真是沉得住气。京城设局,她不上套。但眼下,她若还能忍得住,大婚当夜,他就跪下来,把渊月的脚趾舔干净。因为像渊后这样的强者,尊严不可冒犯。
长叹一声,心里又想:希望明浩鸿能放弃前嫌,好好配合。毕竟灭了渊后,他与南风才能后顾无忧。因为他们姐弟,才是天都真正的背叛者。
花园,小楼。秋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渊月推门出来,恰好看到他。
情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一刻,她想把他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