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软化了的小魔女,温柔得像个。她含着笑离去,走几步,一回头,看情郎一眼,而后再走。
绝顶体会不到小魔女的柔情。他只觉得一天的乌云都散了,一场劫难,渡过了。
绝顶心情欢快,找到高适和杜甫。三人齐心协力,找到李白和宗煜。李白和宗煜被强行拆开。
四个男人推杯换盏,抵掌谈心。
后人将这次梁园相聚,传为佳话。佳话是佳话,只是佳话里,把绝顶这家伙弄丢了。佳话里,是李杜高三人同游。殊不知,其实是四个人。不但是四人同游,而且,这三位诗人,还为绝顶写了传世佳句。
杜甫以前给绝顶写过“会携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次又写了“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李白也不甘落后,为凌绝顶写了名句“飞步凌绝顶,极目无纤烟”。
李白的诗里头,有凌绝顶这三个字,杜甫的诗句里,也有这三个字。这足以证明,不羁少年凌绝顶,史上确有其人。这是颠扑不灭的真相。
有人说,李白杜甫为凌绝顶写了传世佳句,高适没写。
这些人搞阴谋论,一口咬定:凌绝顶背不出高适的诗,高适怀恨在心,不肯为凌绝顶写诗。
实则,高适不是气量狭小之辈!他为凌绝顶写了,写的还是千古名句。
高适写的是《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首诗里提到董大。后人以为是音乐家董庭兰。此说大误特误!
董大,其实是懂大之误。高适写的,本来是懂大。懂大者,凌绝顶是也。
凌绝顶是个杂家,天文地理历史掌故医卜星象,都略知一二。因此,高适戏称之为懂大。
懂大,不姓董,正如懂王,不姓董。
绝顶是恶家子,不能从政,不能从军。高适写了莫愁天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以安慰落魄英雄。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四人酒后分散,各奔他乡。
两日后,绝顶与星眸在汤阴相遇。说是偶然相遇,其实是姑娘的蓄谋已久。
凌迟提到过“啥汤”,绝顶总想尝尝。一听说是凌迟推荐的,星眸就把“啥汤”拉入了黑名单。
星眸是女孩子。再勇敢的女孩子,也还是女孩子。她不能太直白,不能捏住心上人的下巴,说:“小子,本小妞看上你了。咱们结婚吧。”
星眸不断地暗示:本姑娘中了魔咒,必须在今夜子时之前订婚,到时候订不了婚,就十年不能结婚。
绝顶突然有了想法:“星脉语,最近盛行一种小吃,名叫汤中牢丸。你吃过吗?”
星眸摇了摇头。她是公主,是女王,没在小摊儿上吃过东西。
绝顶是个吃货,满脑子的浆糊都在吃上:“做这种美食,先得碾出圆圆的面片,在里面放上馅,然后,用面片把肉馅包起来,捏成月牙形状,放到水里煮。这就是汤中牢丸。”
圆圆的面片,放上馅,包成月牙形,水煮,这不就是饺子吗?没错,汤中牢丸就是饺子。
饺子的历史源远流长。三国时期,饺子被叫做月牙馄饨。唐代,被叫做汤中牢丸,或叫做偃月馄饨。
星眸努力把话题转到预设的目标上:“饺子,交于子时……哎,我好命苦啊,到子时,要是订不了婚,就得孤独终老。不过,我相信,会有小郎君爱我,会有小郎君在子时之前,拯救我!”
身为直男的凌绝顶,没猜透姑娘的含义。他觉得这姑娘太迷信,有必要给她上一课。
绝顶带着星眸来到一家小店。凌绝顶向胡姬要了几杯西域胡酒。身为突厥姑娘的星眸,喝腻了马上民族的马奶酒,换换口味,点了几杯白米酿的中原清酒。
三杯两盏下肚,几朵红霞上脸,两人的关系融洽起来。绝顶今天好像开窍了,对姑娘颇能殷勤照顾。这让姑娘很感动。
星眸酒量很浅,两杯清酒,就上了头。她晕乎乎的,心情欢快,低声暗示郎君:“半个时辰以后,就到子时了。到了子时,一定会有白马金羁侠少年,偏偏转身,向我求婚。我猜,他也许就坐在我的对面。”说罢红了脸颊,慢慢地把头低下。
绝顶开始破除迷信思想。他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掰开揉碎。他如此拯救迷途的少女,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感动中国。
星眸的脑子晕乎乎的,只盼着心上人能在子时之前,突然向她求婚。心上人讲的大道理,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绝顶忽然站起,到柜台那里说了些什么。星眸没有在意。她猜绝顶是去催促上饭。
绝顶转身回来,刚落座,汤中牢丸就端上来了。
绝顶童心忽起,想跟青梅姑娘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故意神神秘秘:“星脉语,你没吃过牢丸。我来教你怎么吃。万一吃法错了,会被人嘲笑的。”
星眸脸颊发烧,不敢抬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凌绝顶指着牢丸:“汤中牢丸这东西,有讲究。外面的皮儿,你不能吃,吃了就被人嘲笑。”
星眸很惊讶:“还有这种规矩?”凌绝顶压低声音:“当然有啊。你只能吃里面的馅。不能吃外面的皮儿。明白了吗?”
星眸觉得只吃皮儿,固然有些浪费,但也无可厚非。
大唐的皇宫里,有一道菜,叫浑羊殁忽。浑羊殁忽是在烧羊的肚子里,放一只烧鹅。吃的时候,烧羊整个儿地扔掉,不吃。大家只吃烧鹅。想来这汤中牢丸,也是这种讲究。
星眸怕露怯,怕被人笑话,因此,每吃一个汤中牢丸,便轻轻将之剖开,将皮儿放到旁边的小盘子里,只吃那些肉馅。
店内的一位老年食客看到了,大摇其头,对身边的人说:“那位姑娘,居然扔了牢丸的皮儿,她只吃馅儿。”
店内的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星眸。
星眸沉浸在自己的焦虑中,对周围的异样浑然不觉。
她看了看铜壶滴漏,见子时就要到了,忍了再忍,勇气鼓了再鼓,终于含羞带笑,低声问:“凌哥哥,我猜,一定会有像你一样的少年郎,在子时之前,突然向我求婚。那少年郎,不会坐视不理,任我孤独终老。”
她怕绝顶这个笨蛋听不懂,特意重复了一句:“像你一样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