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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墨一杰中午从县文化局回来,就听武三郎说:“江边杀人案告破,烧烤店女老板被抓。”

「啊?!具体咋回事儿?」墨一杰在食堂里,隔着餐桌望着对面的武三郎。

武三郎讲得眉飞色舞。

「分赃不均,有个女的把花玉兰给举报了,派出所过去一查,查出一些文物和一只人皮鼓。」

「人皮鼓?天哪?是她剥的皮?」

郝震天咕咚一声咽下馒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呆坐在椅子上,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听小安子说,一看就是人皮。」武三郎从郝震天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毫不在意地大嚼起来。

墨一杰和郝震天恶心欲呕。

三人正聊着,安顺颐走了过来,拍了拍墨一杰的肩膀,看着墨一杰咧嘴:「老墨,梁队长找你。」

……

派出所办公室内,蓝所长背靠在棕色老榆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背上,翘着二郎腿在吞云吐雾。

墨一杰坐在竹沙发上,一脸困惑地望着用后腰靠着蓝所长办公桌前沿儿、站在自己对面的凶巴巴的梁清明。

蓝所长漫不经心地问:「小墨,犯罪嫌疑人樊丹萍交代,说你从她那里买走一只玉印章,可有此事儿?」

「啊?」

墨一杰一惊,心里冷到了冰点,思忖着:「难道这是明金鹏给自己下的套儿吗?」

「小墨,你不要心存侥幸,买卖文物可是违法行为。」梁清明听蓝所长有意为墨一杰开脱,把玉玺说成“玉印章”,心里骤然腾起一股邪火。

「梁队长,是不是文物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要文物部门鉴定的。」

墨一杰见梁清明趾高气昂的,完全不讲情面,翻脸比翻书还快,心里万分恼火。

「那是脏物,这总该没错的吧!」梁清明冷笑一声,眼睛里是满满的藐视。

「哼,既然你说是脏物,就抓人见脏啊!」墨一杰抱起肩膀,瞪着梁清明,恨得咬牙切齿。

「哎~小墨,都是熟人,估计当时你也不知道是脏物,你积极配合调查,把事儿说清楚,将那东西上缴就行了。」蓝所长站起身来,为墨一杰倒了一杯水。

墨一杰看向蓝所长的脸庞,心里一暖。

梁清明咬咬牙,继续说道:「是啊,墨一杰,按说你给案件提供了有用信息,协助了我们破获大案,是有功之人。但你若一再执迷不悟,贻误了案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墨一杰冷静下来,开口道:「哼,梁队长,你也知道是我帮了你大忙吆,我呢……是从樊丹萍手里收了一个玉玺,但是被我捐献给县文化局了,你看要不要把先文化局的人也都抓了?」

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盖了公章的收据,递给蓝所长,对二人继续讲:「文物局说要给我表扬信,被我拒绝了。」

二人把头凑到一起,看了看收据上的红印章,互相对视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梁队长,我再和你说一次,我呢……我这个人是会看相的。你这个人薄情寡义,枉活三十多年。我看你福缘已尽,不久会有大难,你呢……最好跪下来求我替你做法延寿。呵呵,否则,我看你活不过一周。」

墨一杰说完,不顾二人的惊愕,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

「明金鹏,你在跟我搞什么?」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墨一杰掏出手机打给明金鹏,怒气冲冲地大骂。

「唉,杰哥啊,我也被那女人害惨啦,正在四处找关系退还赃物,唉~这事闹的,真的是太对不住你了。」电话里,明金鹏唉声叹气,不停地抱怨识人不慧。

「那玉玺,幸亏我今天上午找人捐给文化局了,只是这钱花的,让我是王八掉火坑——憋气又窝火!」

「你看这样行不,杰哥,那个钱,算咱哥俩一起亏的!我还你一半。」明金鹏一咬牙,在电话里向墨一杰承诺。

「行啦,不用的,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很暖和。金鹏,这事儿说穿了,也不怪你。唉~下次我们都留点神吧。」墨一杰说完,又和明金鹏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快下班时,墨一杰正在招商办收拾文件,打了一份报告,说明已经考取了省建设厅法规科公务员编制,请求辞去现有招商办职务。

「咚咚咚~」

有人敲门,秦美虞喊了一声请进之后,只见进来一名大肚子孕妇。

「墨主任~」女人身穿宽大的蓝花土布衣衫,怯生生地喊。

「咦~樊丹丹?你怎么过来了?」墨一杰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困惑的秦美虞,右眼皮不住地跳,慌忙过去迎接。

「俺不进,你能出来说话吗?」樊丹丹背着竹篓,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肚皮。

「好,咋啦?」墨一杰急忙尾随着她走到走廊上,抬眼看到脸上带着贱笑的樊茂财。

「俺妹樊丹萍被公安抓了,俺也不认识啥人,就和俺爹过来求你。」

「哦,这事儿啊!」墨一杰感觉额头似乎冒汗了,颇感为难,脸部肌肉扭曲着笑了笑,局促不安地搓手。

「小墨,按说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俺不该再来给你添麻烦,唉~也是实在没法子啊!」樊茂财开口说。

墨一杰稳了稳心神,眼睛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说:「我听县刑警大队的梁清明说,樊丹萍是涉嫌倒卖文物,另外还有啥罪行,我就不清楚了。」

「嗯,那你能帮俺找找人不?」樊丹丹一脸焦急,咬了一下嘴唇,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其此行的目的。

墨一杰心里苦楚酸涩,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唉~这个……今天已经晚了,你们吃饭没?我带你们先去吃个饭,详细商量一下,然后替你们找家旅馆先住下。」

墨一杰见秦美虞拎着包下班,急忙扯着樊丹丹的胳膊,让其不要堵着办公室门口。

「小墨,呵呵呵,咋?把美女肚子搞大,人家上门找你来啦?」秦美虞对墨一杰嘿嘿一笑,向其挤咕一下眼睛,又瞥了一眼樊丹丹,意味深长地转身离去。

「秦姐,你嘴巴积点德吧!」墨一杰在她身后嚷嚷。

秦美虞留下了一串笑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向楼梯口。

「哎~这……你看看……这给你闹笑话了。」樊茂财红着脸,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尴尬地对墨一杰道歉。

「走吧!」墨一杰拉下脸来,气呼呼地带着父女也向楼梯口走去。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很多人见到墨一杰,都狐疑地瞥着他身后的父女,和他点头打招呼。

墨一杰也只好挤出笑脸,一一点头打招呼回应。

上车后,墨一杰将父女二人带到镇子上一家新开的小饭馆,掺着樊丹丹上二楼落座,点好菜后,开始了解具体情况。

「俺妹原来在苗寨一家银店打工,做营业员,不知道啥时候……大概去年吧……唉……和那家老板好上了,男的姓花。谁知道那老板的姐姐回来了,就让俺妹替她卖些老物件。」樊丹丹用手摸着肚子,脸色红润,眼睛里却浸着泪水。

「你在庆远村,那么远,是咋知道的?」墨一杰给她倒满茶水,抬起头,盯着樊丹丹的眼睛问。

视线一碰撞,樊丹丹避开了墨一杰的目光,轻声说:「前天,小萍听说花经理被抓了,就自个儿跑回庆远村。谁知道昨天晚上,还是被公安来人给抓走了。她临走时,哭着说……是被那个姓花的给算计了。」

墨一杰一愣,想起武三郎的话——分赃不均,是樊丹萍向公安举报的。

「丹丹,你怀着孩子呢,先别急啊,这事儿……嗯……我晚上打听一下,然后再帮你想想办法。」墨一杰心口不一,想着要推诿,说出的却是安慰话。

「俺去一下茅房。」

樊茂财见二人尴尬,向墨一杰笑着点头打招呼,开门出去,随手将餐厅包房的门关上。

「墨主任,这事儿你一定要帮帮俺,因为……因为……」

樊丹丹看向墨一杰,脸色绯红,转头看向门口,嗫嚅了半天,指着肚皮,用蚊子似的声音对墨一杰说:「这是你的种。」

墨一杰脑子里轰地一声响,眼睛瞪得大大的,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半天才醒悟过来,心里慌乱不已,感觉浑身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这怎么回事儿啊?靠,丹丹,你可别开玩笑。」

「那晚……那晚你喝醉了,俺就溜进你的房间……你要相信俺……要是不信,等俺生出来……你看像不像。」

「我勒个去!」

墨一杰感觉脸皮发烫,颤抖着掏出香烟,望着樊丹丹的肚皮,又把香烟放回口袋,举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然后开始低头喘粗气。

樊丹丹不敢看墨一杰,用手抚摸着肚皮,扭过头去,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哎~丹丹,你先别哭啊。」墨一杰心烦意燥,挠着头说,「我……我信你还不成嘛!」

樊丹丹抽泣几声,借过墨一杰递来的餐巾纸,又哽咽着欲言又止,最终止住了哭泣。

「丹丹,几个月了?」墨一杰问。

「八个多月。」樊丹丹小声说。

「小红豆呢?」

「她在苗寨,我怕带来不方便。」

「丹丹,那你肯听我的吗?」

墨一杰思忖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你……俺……俺要生下来。」樊丹丹忽然紧张起来,看墨一杰的脸色也古怪起来。

「唉~你别急嘛!真是……俺同意你生下来,我会负责,可是,你也知道俺是干部,还结婚了,这事儿你能不能听听俺的意见?」墨一杰感觉脑子里好像蜂箱,装了无数的蜜蜂,嗡嗡地响个不停,

「嗯,那你说。」樊丹丹从褂子口袋里掏出手绢擦眼角。

「丹丹,你带一个娃都够辛苦的了……以后两个娃了,你在庆远村不是更苦……我呢,实不相瞒,有些钱,可以养你及两娃,包括你父亲一辈子,真的,不撒谎。」

「啊?……那你是想让俺离开庆远村?」

「是啊!娃要读书,那地方太苦了。」墨一杰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你想让俺去哪里呢?」

「你去县城中不中?俺给你买套房子,每月给你生活费,也方便俺经常开车去看你们。」

「俺怕!都不认识啥人。」

「……」

很快,服务员送菜过来,墨一杰只好闭嘴,喊樊茂财上楼吃饭。

樊茂财和樊丹丹二人小口小口吃菜,让墨一杰看得又气又笑。

没法子,墨一杰只好挤出笑脸,给樊茂财要了一瓶白酒,温言暖语,夹菜敬酒,方才让二人渐渐放松下来。

吃过饭,墨一杰下楼到家里取了些钱,又带着二人开车去苗寨。

替他们找了一家宾馆,扔给樊丹丹两千元钱,说好明天再来,然后出门开车到杨家老宅去找杨金凤。

「咦~小墨,呵呵呵,你来啦!」

敲门后,何香兰一见是墨一杰,满脸堆笑地将墨一杰让进老宅院子。

两个月多前,杨金凤生了儿子,现在母子正在房间里睡觉。

与何香兰寒暄几句,墨一杰进房看儿子。

孩子快满百天了,胖乎乎的小手,胖乎乎的脸蛋,墨一杰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地亲了一下。

「杰哥,你总这样跑来跑去的,多辛苦啊?」杨金凤睡眼惺忪。

二人一说话,把孩子惊醒了。

杨金凤给了墨一杰一巴掌,起身抱孩子把尿,又给孩子换新尿布。

「不辛苦,我总来,被邻居看到了,会不会说闲话啊?」墨一杰望向杨金凤,只见她胖了很多,白白胖胖的很妩媚,于是嬉皮笑脸地小声问。

「哼,我们苗人不喜欢嚼舌头,更何况你像耗子似的,都没人发现。」杨金凤将孩子搂在怀里喂奶。

孩子似乎不饿,噙着奶头又睡着了。

「暖瓶里有热水,你自己打水洗脚。」

见墨一杰对自己傻笑,杨金凤心里一暖,轻轻放下孩子,起身下床,要替墨一杰打水,被墨一杰拦住了。

屋里只有一张大木床,墨一杰洗过脚,换上杨金凤递过来的睡衣,穿着拖鞋,关上马灯,和杨金凤站着拥抱在一起。

杨金凤身上都是肉,丰满光滑,弹性十足。

「哎呀~」

杨金凤被墨一杰撩拨得身子发软,娇喘着被墨一杰按在床上。

……

隔日清晨,天刚刚露出鱼肚白。

墨一杰起床后,像一只猫似的,从后门悄悄溜出院子,开车回双河镇。

路上,墨一杰一边开车,一边用千里传音术喊来黄爱诗。

自从上次请黄爱诗、黄思琪、黄八旗吃过饭后,三人正式拜墨一杰为师,在帽峰山选了一处洞府开宗立派,现已招收了几十名弟子。

宗派命名为慧空门,洞府唤做灵隐洞。

门派不大,在选择弟子方面,墨一杰很慎重,重视品行和道义,强调隐蔽修行。

黄八旗年长,负责宗门事务,黄思琪负责财物,黄爱诗作为墨一杰的心腹管家,负责传达指示及对外联络。

按照规矩,墨一杰重返滴水洞,向太祖归墟递了门贴,按其划定的范围,缴纳了会费。

黄爱诗听完墨一杰的具体指示,有些不解,开口请示道:「宗主,为何不移花接木,换掉那樊丹丹的资料,弄个替罪羊?」

「哎~人类社会很复杂,要按其规律办事儿才稳妥。请律师,让相关人员串供,虽然麻烦点,但合法合规。」

「可是,相关人员太多,难免以后不会反水的呀!」黄爱诗又问。

「等这些人判决后,制造一些意外,让几个人……」墨一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慧空门的门规,于是改口说:「后面的事儿,我亲自去处理。」

「好,明白了。」

黄爱诗先是汇报了各大宗门的资讯,接着二人闲聊几句,最后黄爱诗匆匆离去。

当晚,墨一杰又披星戴月返回苗寨,去找樊丹丹。

出乎意料!

樊丹丹并不想现在去县城。

「杰弟,俺和俺爸商量了,想生娃以后,来年五月再进城。你放心,生孩子可以去县医院。」

「嗯……丹丹,也行吧,具体的……你定,有事儿给打我电话,我会马上来苗寨找你。」

「那俺妹的事儿呢?」

「我已经花钱请律师了,应该问题不大。」墨一杰看着樊丹丹的肚皮,心里有些难受。

这种自己都没爽到,就被人偷偷借种成功,心里的滋味很难斥着于笔墨来形容。

遗憾?酸涩?懊悔?愤懑?

墨一杰心里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