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话地松开了手,安静地趴在榻上。
只一双潋滟又空寂的眼眸,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她。
苏行止洗净了帕子,捧着铜盆回到男人身边。
他铺在后背上的青丝,因着方才的挣扎滑落至左侧,露出了满是血污的里衣。
原是藏在被子里,遮蔽下闻不到多少气味。
此时袒露在外面,冷竹香夹杂着伤口化脓的气味。
苏行止怔了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至于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你……”
她想问许多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傻?
为什么不能选择放下?
值得吗?
可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苏行止觉得自己在掩耳盗铃,好似只要她不问,他选择的一切,就和她无关。
祈玄逸枕在手臂上,掀起眼皮仰视,“爷是在愧疚吗?”
“是……”
苏行止抬手落在他肩上,剥开他的里衣往下拉扯,伤口的血肉却和里衣粘在一起。
要想脱下,便是要把伤口重新撕开。
“早知会让你成为现在这副样子,我就该决绝一些。”
即便是断手断脚,也好过每日都要遭受良心的谴责。
祈玄逸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字眼,“是要决绝一些,哪怕是一死,也不愿意欠着奴,是吗?”
苏行止缄默地看着男人。
睫根点缀着水渍,唇瓣被咬出了一排血痕。
连着苍白的手都攥成了拳头,蜿蜒的青筋遒劲地鼓在肌肤上。
可见是被伤透了心。
可她还要再添把火,把他最后仅存的希望都烧成灰,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她强装平静道,“是。我们本就不该纠缠不清。”
“虽然实话是伤人,但总能叫你我看清,我们二人的身份,是不允许在一起的。”
“若是你非要我还你一份情意,我确实做不到。”
“便去断崖重新跳一次,只当还你的救命之恩。”
男人暴怒地垂了一下床榻,低吼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偿还。”
好说歹说,就是听不进去。
苏行止不由得跟着恼火,“那你想要如何!”
“这辈子,沈思卿他一日不负我,我做不到负了他。”
“除非你能等到有一日,他心甘情愿爱上别的女子,会为了她为难我。”
两人僵持不下,凝着两双滚圆的眼珠子互瞪。
颜声在外听的心力憔悴,提着食盒和药箱入内。
“郎君,该吃药了。”颜声眨了眨眼。
苏姑娘这暴脾气,主人你还没摸清吗?
祈玄逸的气势立即软了下去,歪头靠在床架上,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吐息。
“不吃,死了好……”
颜声捧着药碗,低头抬头眨眼的功夫,已是泪流满面。
“苏姑娘,您就劝一劝吧。这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啊!”
苏行止想到沈思卿剖析的男人演戏。
这一个一个的,不去戏台上唱戏,当真是可惜了。
她抓来药碗,毫不客气地捏开他的牙关,灌了下去。
颜声目瞪口呆。
盯着主人柔弱地被灌下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