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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天鬼道人仿佛做了一场关于“过去”的梦。

仿佛从发现那头奄奄一息的背山犀开始,他的人生就迎来的转折。

他就仿佛站在那处荒漠当中,看着眼前这与当初别无二致的场景怔怔出神。

这是背山犀啊,是《灵泽录》上特地标明已经彻底灭绝的灵兽,他眼前这只背山犀可能就是这世上仅存的那一只。

它还这么年幼,若是能够救活的话,应该能活好多年。

到了那时候,万一配个种,也许能开花结果,让背山犀种族再度繁荣。

这是有利于人德的大善事。

只要是个正常的修行者,大概都会这么选吧。

可是……

他是个鬼修。

对于鬼修而言,活着的背山犀和死了的背山犀哪一个价值更大,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天鬼道人看着那双求救的清澈眼眸。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曾经弑杀过一整个虎群,将那个虎群无论老幼全都给炼化成了鬼灵,这严格来说,也算是一场灭门。

灭门啊,多残酷的字眼。

可和眼前的情况比起来,连这都成了小巫见大巫。

如果他真的将眼前这头背山犀给杀掉,那是在掘根,是灭族。

灭一灵如灭族。

一个种族最后的希望可能就要在他的手中被掐灭了。

多残忍,是个人就很难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

师傅教导过他。

若是想在鬼道一途走的更远,那就必须要先学会残忍。

若是想要在修行一道上走的更远,那就更要学会心硬。

心不硬的修行者没办法去接受脚下那用血骨铸成的登仙长阶,你踩都不敢踩,又如何能一步一步踏上去呢?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逐渐坚定。

其实他知道的。

这些说辞都只是让他心安的理由罢了。

说到底,他握起剑的缘由,无论到了何时,其实就只有那一个罢了。

“我要变得更强。”

噗嗤。

手起剑落。

刺眼的猩红在他的眼前飘荡。

他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整个人表情越发狰狞。

他要……

在这修行界中打出自己的天地,他要成为鬼修里面响当当的大人物,他要比任何人都要走的更远,走的更快。

他要践行属于自己的仙道。

站在一旁就像是观众一样看着这幅场景的天鬼道人沉默不语。

他不后悔在这一天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正是有了这一天,他才能这么快就在这天地之间闯出“天鬼”的名头。

多响当当的名号啊。

可是祸福相依,因果难察。

自以为能不惧风雨,可到头来也只是渡海漂流,一叶浮萍。

直到背山犀的怨气将他险些吞噬掉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所谓因果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那是承载着整个灭族之恨的因果。

一次失控,就险些将他整个人都给毁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恐惧那冥冥之中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果是什么,你问谁都能说出一二,可是你要究其根本,这世上没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弄的懂。

也就是从这场失手之后,他的处事风格就从原本的肆无忌惮变成了畏畏缩缩。

既然他担不起这份因果,但何不就避开它呢。

逃避可耻,但能活命。

可渐渐的,他就发现,自己的实力越发的衰弱。

这份衰弱不仅仅是因为背山犀被冷藏起来,而是他发觉,他能够掌握的鬼炁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他那原本充足浓郁的鬼炁就像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流走了一样。

这让他更害怕了。

一个鬼修没了鬼炁他什么都不是。

他崩溃,他绝望。

他觉得是自己开始变老了。

人嘛,总会在这流逝的岁月长河中失去一些年轻时的活力。

人老了,就得服老。

这么多年来,他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甚至都开始避免和其他人产生纠纷。

一旦遇到同人交手的时候,他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走。

既是为了不露怯,也是因为害怕那诡异的因果再度找上门来。

“无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天鬼道人喟然叹息。

时隔多年,迫于生死之危重新拿出背山犀的那一刻。

他那所谓因为变老而变弱的论调就被击打的粉碎。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胆小鬼罢了,是一个担不起,放不下,别扭至极的废物。

白白虚度这数十年的光阴。

到头来,就只是个把自己耳朵捂住的偷钟贼。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自欺欺人,浑浑噩噩。

“唉~”

“好似大梦一场。”

天鬼道人看着沙漠里那熟悉的天空,躺在沙子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吧,让他就这么做一场没有改变的梦。

可是,就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然,外面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了。

天鬼道人本来还想听着那风吹动沙子的声音,缓缓入睡。

可是,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耳朵里的却是那断断续续模糊的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

天鬼道人试图想去听清楚。

也许是这老天终于如他所愿了一回,这声音在他的耳中越发的清晰。

“噫~~~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能搞成这个样子?这是摧残吧,摧残,人们说锦衣卫当久了都会变成变态,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懂个屁。你知道小爷刚才做了一件多伟大和一件多爽的事情吗?”

“伟大的和爽了的,是两件事?”

“也可以的一件事啊。”

“谁管你一件事两件事,我就想知道,人都这样了,还怎么审啊?”

“应该没啥事吧,顶多就是睡的沉了一点。”

“喂,白忘冬,之前说好了的。我来找人,你来动手。留活得,能说话的。你该不会玩脱了吧?”

“嘶——这话说的,答应你的是白某,关我白忘冬什么事。”

“……哈?”

“没事,人绝对没死,看我把他给踹……诶,他眼皮好像动了。”

“是吗?嘿,还真是。”

天鬼道人那沉重的眼皮一点一点的掀开。

虽然只剩下了独眼,可那外界的光芒还是刺到了他的眼睛。

他就这么看着那一男一女凑到一起俯身盯着他眼睛的面庞。

这两人的脸……好像有点眼熟啊。

他现在是在哪里来着……

嘶——

天鬼道人的四点五官顿时扭曲难看了起来。

他能一直睡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