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此时已经没剩下多少的人。
站在山崖之上,白忘冬看着下面春色凋零之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自他的身后响起,停在了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
白忘冬目光下移,第一时间就瞧见了那站在山崖之下,对着他抬手示意的张月英。
随即,他的身后施蓉的声音清晰响起。
“白大人,你要的东西带回来了。”
白忘冬回过身朝着她看去,施蓉的表情仍旧是熟悉的认真,她仿佛对待每一件事,即便是再小的事情,都能够保持住这份认真。
这还真是个好习惯。
看着她递过来的竹简,白忘冬伸手将其接了过来,从竹简里取出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这纸上的内容十分的简单。
登州府蓬莱县定水村,韩不见。
一个地点,一个人名。
“他们可曾留下什么话?”
白忘冬将这纸条重新收起,看向施蓉问道。
“来者说,大人想要从她们那里知道的东西,皆能从这个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是吗……”
白忘冬眼眸微眯。
但很快就又重新张开。
他手掌一翻将手中的竹简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随即就调转视线重新看向了施蓉,眼眸当中闪过些许的玩味。
“施大人难道就不好奇,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我又为何要将他们给放走吗?”
要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他这个锦衣卫的副千户,人尽皆知的罗睺心腹当着那么多锦衣卫的面下令将几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给放走了。
完整目睹了这一现状,与他同级的施蓉却一句话都没说,反而是按照他的要求,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完美的办好。
这情况,你说正常不正常。
“不好奇。”
面对他的质问,施蓉表情依旧一丝不苟。
“不该我好奇的事情,我不会好奇。”
这话说的,内有深意啊。
白忘冬眯着眼看了她几秒,就像是在透过她这张皮囊想要看明白她的想法。
大约两三秒之后,他眉头轻轻一挑,错开了目光,语气平淡道。
“你所求什么?”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亲近你。
不是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渊源,那就是另有所图。
施蓉这表现是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大抵是后者了。
听到他这句话,施蓉的表情总算是有了几分的动容。
她眼中闪过几分的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但……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白忘冬再度响起的声音让她眼中的犹豫被尽数驱散。
她立马开口回答。
“因为我想要回京城。”
抬起头,直面白忘冬的目光,施蓉的表情比之前还要认真。
“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一个广信府的锦衣卫副千户说想要回京城,那指的自然不会是单纯地回京城绕上一圈。
而且,她用的是“回”。
施蓉的档案白忘冬来金华府之前是看过的。
她从试百户的时候就进了广信府锦衣卫千户所,从试百户到副千户,这个时期全都在广信府。
她在广信府的时间可比昔日在京城的时候要多太多。
而且广信府的锦衣卫千户已经上了年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年的时间,广信府锦衣卫千户的位置就会留给下面两个副千户竞争。
比起另一个副千户,施蓉的实力也好,威望也好,潜力也好,都比另外一个副千户更胜一筹。
就可以这么说,她已经是两年后板上钉钉的一方千户。
无论是为了前途还是利益,此刻调回京城,那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是有着恩怨情仇,还是说有着别的故事。
白忘冬对这个暂且不太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施蓉的后半句话。
“为何是只有我,如果你这么想调回京城,那杨兰客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比起他这个副千户来说,身为南镇抚司千户的杨兰客权势无异于更重一分。
如果施蓉图的是他这个镇抚使心腹的身份,那杨兰客同样是纪纲手下最信重之人。
施蓉这样的天骄,若是表现出投效之意,想必杨兰客不会拒绝。
若是真的心急如焚,归心似箭,那杨兰客很明显比他要合适。
即便是心里有所偏重,那也不该那般迅速地做出决定。
施蓉想要调回京城的想法到底有多么急切?
“我无意南镇抚司。”
施蓉淡淡说道。
“若是让我入南镇抚司,我宁可待在广信府不动。”
这样嘛……
急切,但又有所坚持。
那看来多半就是源自于锦衣卫内部的渊源了。
白忘冬了然地点了点头,笑容和善:“那我清楚了,这件事我会在离开金华府之前,给你一个答复的。”
“好。”
施蓉点头。
看到白忘冬弯手的动作,她没有多留,朝着山崖下面飞快退去。
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白忘冬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目光平静而又幽邃。
谁知道这话说的是真是假,编故事这种事情他也擅长。
虽然施蓉的表现没什么问题,也看似没有向他说谎的理由。
但白忘冬总能从她的一言一行当中品出来一股似有似无的违和。
这股违和是冲着他来的,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没有兴趣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既然她想要回京,那就还是让她好好待在广信府当自己的千户接班人就好了。
这么好的前程又岂能这么轻易丢掉呢。
如此贴心,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人。
摇头感慨了几秒,他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从崖下缓步走上来,正一脸怪异看着他的张月英。
“唤我过来何事?”
这姑娘的语气听起来火气很大啊。
看来是刚刚在自家那两个叛逆亲友面前吃了瘪。
不过这样挺好,适合干架。
“想不想去报个仇?”
白忘冬揣着袖子笑眯眯地说道。
仇?
张月英闻言微微一愣,打量了眼白忘冬,眼神颇有些不怀好意。
她最大的仇人不就在这儿吗?
莫非白忘冬终于想开了想要让自己揍他一顿?
可当看到白忘冬指了指她的手臂上几天前留下伤口时,她这才意识到白忘冬说的是谁。
“哦,那家伙啊。”
都差点忘了。
还有个假货没收拾呢。
张月英嘴角勾起,目光冷肃。
“你说吧,要怎么做?”
她现在正好需要找个沙包来泄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