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生产队,闫家院子。
聂小风在聂洪山的鞋底子攻势下,羞愤欲绝的走了。
李建兴和张心莲被迫终止打架,余怒却都还没消,各自挂着血糊糊的彩,扭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中。
闫明礼依然护着莫雨桐站在柴禾垛旁,盯着院里众人沉默不语,而两个小萝卜头还蹲在门边满眼好奇。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坪上的风还在头顶吹得树叶子呼呼作响。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还在山头挣扎,把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唯有还捧着饭碗的社员,趁着光亮扒拉碗里最后一点杂粮糊糊,或蹲或站在闫家院子里舍不得离开。
“魏叔,你看这事闹得,还劳烦您老人家跟着跑这趟。”聂洪山扶过杵着拐杖的魏正茂,朝院子中间走了两步。
要不是还领着生产队长的工分,他是一点都不想管这档子事,谁不知道李老三的媳妇就盯着闫家薅羊毛,只要闫家有个风吹草动,她保管比谁都跑得勤。
当然这勤快决计不是她想雪中送炭,相反她只想落井下石,而且是恨不能搬起个大石头把井盖给封上的那种。
“不碍事,我这是老毛病,多走动走动也好。”魏正茂不算艰难的缓步走到张心莲跟前,一双被岁月浸染的眸子淡淡的盯紧她。
“猴戏也耍够了,说吧!把我们这么多人喊到闫家,到底想干什么?”魏正茂瞧不上老李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李老三的这个媳妇。
身为长辈却全然没有半点长辈样,常年碎嘴的编排自家侄儿,闫明礼的名声这些年都快被她给糟践到泥里了。
虽说是五类分子子女,但国家不也给出了“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这样的思想指导吗?
而且当初那封举报信是谁递到革委会的,还真当他不知道,他当时就已经是坪上大队的书记,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只是那些年运动搞得太过惨烈,不过短短数月就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暗里奔波联系,依然没能救下闫文宗,甚至也没能救得了李香草。
这几年形势日渐明朗、政策也日渐松动,他也才能时不时私下帮衬一下闫家。
“书记,我要举报他们,他们偷偷躲在家里吃肉。”张心莲见终于轮到自己再次上场,也顾不得嘴疼脸疼,赶紧呲牙咧嘴的说道。
“吃肉不在家吃,还端着菜碗上大队部去吃?”魏正茂冷着一张脸,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面一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当时张心莲急匆匆跑到聂家,许是见到他在,只着急忙慌的说闫家在偷吃肉,具体是什么肉,多少肉倒是没有细说。
原本聂洪山不想管,毕竟才被公社书记敲打过,余威尚在,怕吃肉的事情跟莫知青有关,是他坚持要来。
一是他不希望张心莲满嘴喷粪,又在村里胡说八道煽动社员情绪;二是他得来给闫文宗唯一的血脉撑一撑,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社员稍微收敛几分;三是他也想看看那个执意要来闫家的知青到底怎样。
而张心莲的目的显然不同,她对闫家有恨,准确的说她恨毒了李香草,要不是李香草从中作梗,和闫文宗订亲的又怎么可能会是李香草,而自己又怎么可能设计嫁给千挑万选的李家老三这个怂包货。
她恨,恨不得闫家的人死光死绝,只要能抓住一条闫家可能会有的小辫子,她就绝不会放过,一定会可劲的让他们深陷泥沼,爬都爬不起来。
“她是想闫家小子把肉端到她家去。”院墙下不知道是谁瓮声瓮气搭了个腔,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哪个龟孙子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张心莲叉着腰,横眉怒视,俨然已经摆出了战斗模式。
谁要是敢应声,她就敢再次扑上去不要脸不要皮的拉扯。
魏正茂听张心莲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声冷哼,脸色很是不悦,但他一个大男人也实在不好和妇人拉扯,随即厉声说道:“张心莲,有事说事。”
张心莲赶紧收了斗志,说道:“书记,我刚才可是闻到了很大一股肉味,闫家小子肯定又上山打野物了,说不定还是野山羊野猪呢!”
“呲……”张心莲的话顷刻间就让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野山羊?野猪?闫家小子的能力社员们都知道,别人打野猪他们或许会有疑惑,但是闫家小子打野猪,他们却是百分百的相信。
不过要是闫家小子真整了大家伙却一个人吃独食,那就算说破了天也绝对不行。
逮个野鸡、抓个野兔,大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杀只山羊、打个野猪,大家也没法假装看不到啊!
张心莲见众人骤变的脸色,很是满意的继续说道:“这山是坪上大队的山,山上的野物是大队的集体财产,他打了野物不上交,就是贪污集体财产,就是犯罪,是要被批斗的。”
“大婶,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诽谤造谣,就是诬告陷害。”莫雨桐从闫明礼身后站出来,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寒意逼人。
或许是小姑娘此刻的冷意太甚,闫明礼和魏正茂都默默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插话的好,免得削弱了小姑娘的气势。
虽然在闫明礼心里,并不认为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能够把战斗力爆表的三舅娘怎么样?但是既然小姑娘为了他站出来,他无论如何应该珍视。
这是不同生长环境下,两种思想的碰撞,他们需要不断的磨合,不断的接纳。
就如同前世一样,他们彼此包容,彼此爱护,再彼此融进对方的生活。
小姑娘虽然气场十足,但是张心莲可不管那么多,对她而言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不重要,她只需要继续蛮横无理就成,遂怒喝道:“一个小姑娘,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
城里的姑娘怎么啦?公社书记怕她,她可不怕她,敢护着闫家臭小子,她就骂得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