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俩人干架干得差不多,周围看热闹的也看得差不多了。
肖春荣才不慌不忙的站出来打圆场,招呼社员们赶紧拉架,“这像什么话,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肖主任,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东西是杨狗蛋偷的,人是吴二狗伤的,跟闫明礼同志一点关系也没有。”趁社员们把俩人分开,莫雨桐果断转向肖春荣,说道。
“明明是闫家那个瘪…”杨大娘听她这话瞬间不依了,也顾不得额头痛,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开口大骂。
却在莫雨桐生冷的眸光里,讪讪收回了卡在喉咙的脏话。
“闫家小子伤了我儿子,他必须赔偿我们二十斤鸡蛋,还要两斤大肥肉。”
杨大娘可不管吴二狗说了什么,她就认一个理,莫知青有钱,莫知青要赔钱,还要赔蛋赔肉。
她要是敢不赔,就别怪她使出用了十年,依然好使的杀手锏。
“肖主任,非国家工作人员侵吞、盗窃国家财物,我们是否应追缴其违法所得。”
现在是七五年,还没有正式的刑法典,在定罪方面依据的都是政策和条例。
“当然应该追缴。”肖春荣被莫雨桐这么一问,哪怕为难,也只能据实以告。
“为掩饰偷卖集体财产的罪行,杨狗蛋嫁祸诬陷他人,已属情节特别严重,应报公管委,予以刑事处分……”
公管委杨大娘不知道是啥,刑事她也没听懂,但是处分两个字她可听见了,当即嚎着就要往莫雨桐身上扑。
杨大娘不懂,但肖春荣懂,公管委全称公安机关军事管制委员会。
八年前受风暴影响,为了稳定局势,对要害部门、重要单位,派出军队实行军事管制。
直到三年前八月,参加军管的军人除少数干部转业留在了管制单位,其余的都陆陆续续撤回了部队。
但在去年公管委已经改名为公安局,她不会不知道,那就是故意提及。
突然,肖春荣想到她塞光荣证进挎包时,那个被放在角落的不锈钢水壶。
这水壶跟一般的军用水壶不同,它是特制的,独属于伞兵。
管制?转业?伞兵专用水壶?电光火石间肖春荣就得到的各种信息,脑补出了莫雨桐惊人的背景。
小姑娘这是在向他秀肌肉。
“聂队长,拦住她!”虽然想了很多,但也不过弹指之间,肖春荣赶紧朝离杨大娘最近的聂洪山喝道。
聂洪山立刻条件反射的大步踏前,当即拦住了杨大娘。
原本还想嚎上两嗓子的杨大娘,瞧拦住她的居然是黑脸的聂洪山,立刻噤了声,但还是一脸忿忿。
“集体财产不可侵犯。爱护和保卫集体财产是每一个社员的义务。”莫雨桐眸色清冷。
“小……”横惯了的杨大娘正待怒骂,莫雨桐却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盗窃生产队粪桶扁担是侵占集体财产,污蔑诬告栽赃他人是破坏社会稳定。”
听不懂的杨大娘不由看向聂洪山,这话啥意思?
聂洪山没看她,只在心里琢磨,杨大娘不是管会用杀手锏吗?怎么这次倒不急着用了?
“根据第三生产队的惯例,对这样的破坏行为,难道不该在大队部开大会?”
“队长,我们八辈儿贫农,可不能挂牌子戴高帽啊!”不就是卖了两个桶一根扁担吗?至于就要拉到晒谷场!
她家狗蛋是老杨家的独苗苗、宝贝疙瘩,这眼看就要说亲了,绝不能被批斗。
瞅着杨大娘又要拉着自己一通哭诉,聂洪山急忙往后退了退。
队长是不想掺和了?杨大娘有些傻眼,但并不惧怕,她是有靠山的人,就凭一个莫知青动不了她。
瞧她眼里的志得意满,莫雨桐再次把脑子转得飞快,这是有她不知道的大树在庇护?
“吴二狗,到底怎么回事?”肖春荣虽说是治安主任,但却是第六生产队的社员。
所以对吴二狗的印象,多停留在他是个打架斗殴、不务正业的街溜子,而和他本人接触得并不多。
“杨狗蛋输了钱想赖账,我不得讨回来。”吴二狗越说越气,反正大队党支部书记他得喊一声魏爷爷,他怕个锤子!
“老子说了过几天就给。”杨狗蛋也气,又不是不给,犯得着刺他两刀吗?
“过几天给!”吴二狗把他上下一阵打量,啐道:“拿什么给,再去偷两粪桶来给,哟!老子忘了还有根扁担。”
如果说莫雨桐刚才的话并没有完全让社员们相信,毕竟谁不知道她向着闫家小子。
但吴二狗说后,社员们瞬间变得深信不疑。
倒不是街溜子的话可信度更高,而是就在昨天早上,他们亲眼目睹了吴二狗和闫明礼干架。
试问两个有矛盾到大打出手的人,会专门跑来为对方说好话吗?那必须不可能!
没趁机踩上两脚,那都是被莫知青一大堆听不懂的道理给镇住了。
“老子是偷拿了桶,可闫老大也买了新桶,他买桶的钱怎么来的?肯定是投机倒把来的。”
杨狗蛋捂住被揍肿的脸,忍痛大声叫嚣道。
小婊子想让他死是吧!那老子就拉闫明礼一起死,看看是我偷卖粪桶要蹲鸡圈,还是你投机倒把要吃枪子。
刚才不是说鸡蛋吗?怎么这会又是钱了?钱是什么那是纸啊!还没鸡蛋好使。
“到底是蛋还是钱,能给个准话不?”有社员气不打一处来。
苎麻杆都烧掉几根了,事情还没扯清楚,这下更是蛋钱都搞不明白!去他娘二大爷的!
下次再扯半天头花,他可就不凑热闹了,还不如在家里,和自家婆娘扯被子玩。
“肯定是投机倒把,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是要拉出去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曾石头再次逮到能在聂小风面前表现的机会,立刻大声喊道。
聂小风瞄了他一眼,眼里的戾气轻了两分,让曾石头一直绷紧的神经稍微缓了缓。
莫雨桐来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层,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诚如她之前所想,这件事最关键的两个点,一是杨狗蛋的伤,二是少年的钱。
如今杨狗蛋的伤在她一步步的引导里,已经合理呈现在了社员们面前。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哪怕有那么一点点不合理,在社员们逐渐疲惫的兴奋期里,也会更大程度的去接受,并为此找足够理由盖章定论。
她铺垫那么久,等的无非是这个时间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