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江毅依稀记得好像是秦朝三十六郡之一。
巨鹿是巨鹿之战的发生地,项羽对战秦朝四十万大军,以破釜沉舟,以少胜多的大无畏精神猛攻秦军八个月,并生擒秦名将章邯,项羽也由此在各路反秦义军中占据了领导地位。
巨鹿之战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之一,江毅最清楚不过了。
江毅还知道有两个历史名人是巨鹿人,一个是东汉末期的太平道首领张角,另一个是唐朝初年的名人魏征。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他们的传说。
将刺史府迁至巨鹿,江毅只有一个考虑,便于指挥,居于正中心位置,便于及时调兵遣将。
古代战争更注重兵贵时速,谁抢先抵达,谁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毕竟兵力投送的快慢,决定了战场的输赢。
作为江毅,他现在加紧对各个方面的兵力部署,占住有利态势,才能便于及时出击。
即便是被动防御,也能牢牢扼守咽喉,据守待援,以图反击。
就算是再不通军事的薛城元和严从喻,也从舆图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江毅这样做,还是在求稳,尽最大可能的保护乾州的安全。
邯郸距离巨鹿不过二百多里路,即便是州郡迁至,也不消太麻烦。
二人心念于此,便也下定了主意,同意了江毅的要求。
于是,在第一场雪后天晴的日子里,江毅便率领亲兵营、骁骑卫、神机营、武器局和新成立的制衣局及后勤辎重先行出发了。
严母听儿子严从喻说要搬家去巨鹿时,先是不答应的,一是她年龄大了,不想再劳累折腾,如今邯郸也日渐繁华热闹,已呈盛世了。
二是,在这所两进的宅院内依然还有严公的影子,庭院里的花草,小池里的红鱼,廊檐下的盆栽和怪石,都是严公亲手置办打理的。
她每每看到这些东西,仿佛严公还在,他就在书房里看书写文,一刻也不曾离开。
她怎么会忍心舍得遗弃这些东西去巨鹿呢?
严从喻见劝说不动,也不敢多说了,遂心意一转,道:“这是铭远定下的乾州发展大计,他都已经率军先行了。”
严母闻听是江毅的主意,当下也不推辞,就道:“既是如此我儿就速速安排搬家事宜吧,切不可误了铭远的大事。”
严从喻一头黑线,你到底是谁的娘啊?我才是亲儿子啊!
很快,在一众士兵的帮助下,一家人麻利的收拾好了物品,随即登上马车上路了。
严从喻的儿子严恩泰在刺史府行走了三个月,因各地缺少官员,被薛城元赶到邯沟当县令去了。
程竹山的大儿子程纲,自来到乾州后,跟着父亲在武始县衙行走了几个月,如今也被薛城元一纸公文安排到斥丘当了县令。
两个表兄弟离的不远,相互也有了照应。
程竹山的小儿子程方,几个月前,得知江毅让他去军营的消息后,高兴的一跳老高。
被严母当着全家人的面,训斥道:“程方你若是去了军营万不可造次,你铭远舅舅让你去参军是见你性格活泼,沉稳不足,对你亦是历练,日后也好有个出路。
你铭远舅舅常说,如今正值乱世,功名恰从马上取,你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外祖母必须要提醒你的是,别看平素间你铭远舅舅不讲什么规矩,但他的规矩可大着呢,对手下要求甚多。
你程方一旦入了军营一定要遵从军法,切不可违逆,否则你铭远舅舅定不会轻饶,到时莫怪家人不帮你说话。”
程方想了一下,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而后他就先跟着严从喻做护从,一点一滴的学习军务。半年过去了,已经有模有样了,只是还显稚嫩,毕竟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程灵儿没有去武始县跟父母一起,一直陪在严母身边,尤其外祖父过世后,严母身边更是离不开她了,虽然江毅给严母买了三四个婢女,但总是比不过自己的外孙女亲近。
天气晴朗,初冬的第一场雪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消融的很快。
坐在马车中的严母,望着刺眼的暖阳下,田野中片片残雪被绿绿的麦田一点一点消融,心情也是愉悦,许是久未出城过了,感觉很好。
她看了看车外,回身看到坐在一侧的外孙女,外孙女的脸被车外的雪地映照的特别白,煞是好看。
高兴之余,她想起数日前女儿严从茹和她说过的一句话,所谓知女莫如母,尽管女儿很是小心的说:“母亲,我看铭远和灵儿挺般配的。”
尽管严从茹这一句话带有试探的意思,严母能不清楚她的想法?外孙女转过年就十九了,江毅也就二十整了。她也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可是毕竟外孙女称铭远为“舅父”的,她也不敢轻易决定。
于是她对严从茹的话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就这样过去了。
严母想寻了机会跟儿子严从喻商讨一下,毕竟他跟江毅几乎天天在一起,可以什么都说的。
看看相貌如花的外孙女,再想想江毅那高高的个子,天天一脸笑容的俊颜,是挺般配的。她不由心里高兴,脸也笑了起来。
程灵儿见外祖母看着自己笑,不知原因,有点不解,问道:“外祖母为何看着灵儿笑?”
严母笑意更浓,答道:“外祖母在想啊,灵儿都快十九岁了,该嫁人了,外祖母在琢磨啊,该跟灵儿介绍一个什么样的郎君才配的上老身的外孙女。”
程灵儿俏脸一红:“外祖母,您老又要打趣灵儿了,灵儿才不要嫁人呢,灵儿就天天陪在外祖母身边,哪也不去。”
严母道:“哎,灵儿可不要乱说,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不是你母亲疼你,多留了你些时日,不然十六岁你已能嫁人了,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啊。”
程灵儿羞赧道:“外祖母,灵儿就是不嫁人,天天陪着您不好吗?”
严母爽朗笑道:“瞎说,你不嫁人是不行的,外祖母在想啊,莫不如就给你在身边找一个最优秀的郎君,你嫁人后,又能经常回来陪着外祖母,又不误了你以后相夫教子。”
程灵儿一时脸羞红,摇晃着严母的手臂道:“外祖母,您这说的都什么呀?”
严母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看着外孙女那张羞红了的脸,很疼爱的拍了拍她的手。
正旦前,乾州刺史府州署众人全部迁到了巨鹿郡城。
江毅将他带来的人马全部驻扎在郡城北几里外的平乡城中。
所有人到了新的地方,刚把手中的事务安置妥当,阴沉昏黄了几日的老天终于绷不住了,一场大雪悄然而至,漫天飞舞的雪花霎时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
就在这样一场大雪中,新的一年来到了。
冀州刺史府。
刘成虎一边双手伸在炭盆前烤火,一边问身边的几个人:“这都几个月了,你们几个说说吧,都征来多少粮食了?”
几个人都没说话,个个低着脑袋,手都伸向炭盆烤着火。
刘成虎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也没逼你们征来多少粮食,再不济也得够我们所有人过了这个冬天的吧?”
几人还是不言语。
刘成虎有点生气了,对一个人说道:“老三你说,你这几个月了征回来多少粮食了?”
那个叫老三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看了一下刘成虎,道:“大统领,不是弟兄们不去卖力征粮,关键是哪哪都没有啊,许多地方要不然就没人,要不然他们比我们还穷呢,实在征不来啊。”
一个文弱一点的白净面男子嘀咕道:“当时我就说,少杀点人,留一些好种田,这下好了,该杀的杀了,该跑的跑了,连种田的都没有,去哪搞粮食啊?”
刘成虎:“你...”后面也没法说了。
另一个汉子说:“这也不怪大统领,北边的就只顾着让我们杀人了,我们也听他们的了,如今没人给我们种粮了,我们总不能饿死吧,他们得管我们。”
又有人接话道:“大统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得赶紧找出路,不然我们的大军不用打,都他娘饿跑了。”
几个人具是附和。
刘成虎沉默不语,皱着眉烤着手,半天才说:“如今去南边抢粮已是不行了,江毅那小子早防着我们了,襄国,南峦,东阳一线全被他占了,我们只要动一个地方,
他其他地方的大军就会赶来,我们想抽身就难了。
哎,这小子狠啊,直接搬到了巨鹿,这是明着告诉我,你刘成虎不可靠,你敢动我,我们就玩命啊。”
那个叫老三的问道:“大统领,我们找北边要粮吧,毕竟当时是他们让咱们杀的冀州、乾州。他们总不会不管吧?”
几人都看向刘成虎,刘成虎斜了他一眼:“你当我没去要,我派了几次人去要了,他们说没有啊。”
老三着急的问:“大统领,我们下一步该咋办啊?总不会坐这等着饿死吧?”
刘成虎站起身来,将两只手揣进衣袖,踱着步想了一会,道:“娘的,想跟老子玩卸磨杀驴的招儿,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刘成虎不义了,安排人,去并州北面劫他的粮草。”
白净面男子赶紧说:“大统领不可,万一他们粮草被劫,造成边军哗变,靺鞨族南下就麻烦了。”
刘成虎一回头冲他大声骂道:“你懂个屁,他早就想放靺鞨族进来了,是人家靺鞨族不愿意来,那群野人也很聪明,他们才不愿意南下趟这潭浑水呢。”
兖州山阳郡。
从邯郸败退回来的张狗儿一直在这躲着,他刚接到派去扬州的探子的回报,说扬州富庶,家家户户都很有钱。
张狗儿口水都流出来了,便下令道:“调集青州的兄弟们,别搁雪地里猫着了,来山阳,陪老子去扬州过正旦去。”
京师丞相府。
胡风坐在公案前看着一本本题本,对坐在旁边饮茶的一名官员说道:“各地的奏本都已经到了,事情比老夫预料的还要差,现在渠州虽无民乱,然一心学乾州自治,不得不防啊。
扬州、梁州、交州,虽未喊出自治,已然是听调不听宣了,天下十七州,五州自治,三州废弛,七州大乱自顾不暇,仅余并州、幽州,尚算安稳,却又有朝廷五万边军要供养啊。”
那名官员道:“胡相,依您老之眼光,这天下还能回到以前的太平盛世吗?”
胡风没再说话,只是将一个个题本放回原处,归置整齐。
然后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窗外银装素裹,一树梅花悄然盛开,雪落梅枝,梅花落雪。
胡相悠悠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