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两个老头在门外当起了偷听侠，最后在康拯快要受不了要撞门而入的时候，卫博远拉着康拯离开。
“放开！”康拯甩开卫博远的手，“我需要你来拉？”
“起开！”甩开卫博远的手，康拯又撞了卫博远一下。
这一下卫博远没有准备，差点被撞倒在地。
康拯回头，啧啧地冷笑两声，打量同样白发苍苍的卫博远，嘲讽道：“真没用，还是拿枪的呢。”
卫博远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看在康盈和裴影的份上，他早就骂回去了。
“走走走，赶紧走。要是被你孙女知道你偷听，她肯定嫌弃你。”
康拯脸上的得意僵硬住，瞪了卫博远一眼，顺着巷子往外走。
扳回一局的卫博远眼角眉梢拉高，跟在康拯身后。
两人走了一路，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两人来到一处荒废掉的四合院门口，康拯从口袋钥匙，手微微颤抖想打开四合院。
可是四合院已经好多年没人居住了，历经风吹雨打，大雪掩埋过，铁锁早已生锈。
钥匙插不进去，锁打不开。
最后是卫博远看不过眼，拿起地上的砖头砸烂铁锁才开的门。
斑驳的红木门被推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地面满是枯枝落叶，还有破碎的各种锅碗瓢盆.....
康拯深吸一口气，缓缓踏进。
明明是熟悉的院落，明明这个四合院还是他和阿影结婚时亲手挑的。
两人当时说好，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以后结婚用。
不管男女，以后希望孩子结婚了，能离他们近一点。
但又不需要太近，因为他们老了，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最后他们挑啊挑，挑到孩子都要出生才挑选到这个四合院。
后来孩子慢慢长大，阿影离开，敏学也结婚生子....
随着康拯走进四合院，他脑海里闪过一幕一幕永远也忘怀不了的画面。
卫博远跟在康拯后面，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怨我，但老伙计，我也是没有办法啊。盈盈长大了，你这边一直迟迟没有消息。”卫博远巡视了一圈，看着布满灰尘破碎的院子，他也难掩悲伤。
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转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没了，孙子也结婚了。
“我舍不得她一个人待在乡下那种地方。”
康拯一只手快要触碰到院子的石桌上时，瞬间握紧拳头。
卫博远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声音变得低沉，仿佛聚着悔恨，是后悔也是恨。
“但我真没想到康兴生是那样的人。”
“....是我，对不起你。”
卫博远低头：“你放心，我会给盈盈报仇——”
“不需要你。”
“盈盈的仇，我已经报了。”
卫博远猛地抬头，他很诧异，但认真想想又好像不惊讶。
别看康拯是个医生，脾气也很好。但要真算康拯的来历，这人没参军前可是资本狂妄大少爷。
他刚当兵的时候狠起来，比敌人还要狠。
“怎么？心软了？”康拯一看卫博远表情，以为他还惦记康兴生所谓的救命之恩，嘲讽道。
“说什么屁话呢？”
“谁他妈心软了，别恶心老子。”卫博远立马回神，眼里表情里全是恶心。
康拯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木板，指挥卫博远：“你最好说得和你做得一致，要是被我知道....”
康拯想到什么，笑得不怀好意。
卫博远一见康拯笑成狐狸，立马警惕：“你想怎么样？”
“要是被我知道，让卫修谨那小子入赘我康拯家好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离不开我孙女，让他入赘，以后孩子跟我康拯姓。”
“狗屁！想都别想！”
“不想想就干活。”康拯立马收起笑脸。他看着破旧，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院子，眼露悲伤：“今天把它清理完，明天我还要带盈盈去看看敏学他们....”
卫博远也渐渐露出伤感，他一边捡起地上垃圾，一边抱怨：“我就知道你这个老东西带我过来没好事。我告诉你啊，明天你去看敏学，记得带上卫修谨那小子啊。”
“再怎么说那小子也是敏学的女婿，丑女婿总要见见岳父岳母....”
*
第二天。
康盈几人早早起来，吃完早餐准备出门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卫修谨去开门，看到自家老爷子和奶奶竟然来了。
卫修谨过去扶奶奶文娴，问：“奶奶，您怎么来啦？”
一旁的卫博远冷哼：“再不来，你都要忘记自己姓什么。”
卫修谨不怂，一边扶着文娴进门，一边怼自家爷爷：“那可不能，改姓太麻烦。以后我家闺女姓什么，倒是可以想想。”
“你！”
“好啦好啦，你们爷孙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起来？也不怕丢人。”文娴看到康盈放开卫修谨手，“盈盈啊，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奶奶，您怎么这么早过来啦？”
“给你奶奶和爸妈带点东西过来。”文娴回头看卫博远。
卫博远不情不愿拿着一大袋东西出来，他看到康拯，把东西塞到康拯手里。
“省得你们自己买，现在外面都很难买到。”
康拯看了眼，是祭拜用的东西。
现在破四旧，很多东西不能买，能买的，也很难买到。
康拯回来这些天一直有在找这些东西，找到了一些，但也有很多没有找到。
现在卫博远送过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康拯接过，看了卫博远一眼，“谢了。”
“可别，我还想我曾孙女姓卫呢。”他拿昨天和康拯的对话，还有刚才卫修谨怼他的话，反怼康拯。
康拯眼里闪过笑意，“这就看年轻人的意思了。”
卫博远暗骂声老狐狸。
卫博远、文娴这次过来，除了送祭拜用的东西外，还有给他们送车。
卫博远昨晚回去后申请了一辆车，免得他们去祭拜还要浪费几个小时在路上。
送走卫博远、文娴二人后，他们开始装东西上车。
今天他们四人都穿了一身黑，康拯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装。
中山装有些旧，是前些天他翻找柜子找到，清洗干净后，今天拿出来穿的。
党静和则是长袖的黑色素旗袍，穿了一双同色布鞋，耳边别了一朵白花。
康盈和卫修谨则一身黑裤子搭配黑色风衣，没有多余的搭配。
搬好东西上车后，几人也接着上车，卫修谨开车去墓地。
此时天海很黑。
康盈回来首都后的天气都不怎么好，今天难得一个大晴天。
康盈撑着下巴，望向外面的天。
天空黑蓝，稀疏的星星点缀夜空，莫名有种形容不了的平静。
*
到达墓地，快到早上六点。
卫修谨打开后备厢拿出祭拜用的东西，康拯伸手去帮忙，被卫修谨躲过。
“爷爷，我来就行。”
康拯看了他一眼，拿了自己准备的那袋东西，转身离开。
卫修谨摸了摸鼻子，康盈来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
卫修谨笑了笑：“东西不多，我拿就好。”
“不行，一人拿一点，是吧姑姑。”
党静和下车后一直看着前方墓地，听到康盈喊她，她楞楞点点头，“是，是一起拿。”
党静和过来也拿了一袋东西，跟上康拯。
卫修谨没有办法，找了一袋几乎没有重量的递给康盈。
康盈笑了笑，接过。
等卫修谨锁好车，两人也跟着上山。
墓地建在山上，不高，但走上去需要大半个钟头。
一行四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康盈抛开记忆，第一次来这里，却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她一边走一边看，大约三十分终于来到了康家那一处墓地。
因为多年没人打理，也没人照看，墓地长满野草。
康拯二话不说，拿起他带着的铁铲铲草。
除了铁铲，他们还带了锄头，卫修谨拿锄头挖一些顽固的小树。
多年没来人祭拜打理，这里都有小树了。
而康盈则跟党静和拔一些小草，还找水擦拭墓碑。
康家这一块墓地很大，在半山腰最边的角落。
靠边边的是裴影的墓碑，然后中间空了一块，接着就是康敏学和华语燕的。
党静和去擦裴影的墓碑，康盈则整理她父母的。
一时间除了拔草铲草干活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
大概忙了近两个钟，终于把康家墓地都整理了一遍，又把裴影和康敏学、华语燕的坟墓都重新垒好。
这时党静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边拿出纸钱，一边呜呜地哭。
她一边哭，一边低声跟裴影说话。而康拯则站在一旁，默默地给裴影烧纸钱。
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今天格外热情，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康盈给奶奶裴影烧完纸钱祭拜完，来到父母的墓碑前。
她看着墓碑重新贴回去的照片，看到照片上跟前世亲生父母一模一样的今生父母，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不哭，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卫修谨心痛，抓住康盈的手。
康盈转头，沾满泪水的双眼透过阳光看着卫修谨的脸。
她笑了。
康盈想，她能来到这个世界，或许是有剪不断的缘分吧。
不过这一生，她会努力地活得比上一世还要好。
因为这一世，她还有亲人在。
因为这一生，她找到了爱她的爱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