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说话并不能算是一件难事,智力正常的普通人也能在记事前掌握基本语言的使用,或许去专门训练一下还能学会不少讲话的技巧。
但学会闭嘴却是很多人需要用漫长时间才能领悟的道理——有些时候,你想说的话即使正确但也不应该说出口,因为理解是一种成本非常高的东西。
肖宵第一次察觉到这个道理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小学是一个很特殊的阶段,那个时候的孩子们大多纯粹,他们与人相处没有所谓的利益更没有所谓的绝对,在那个阶段他们对于善恶的划分是相当直接的——依靠的喜恶,和我一样的就是好人,和我不一样的就是坏人。
这是只属于孩子们的善恶,依靠这种简单的判断在小学阶段是会出现很多小团体的。即使他们是错的,但你要是不承认他们那这个小团体里就没有你的位置,甚至你可能会遭受到这个团体的排挤。
肖宵就是经历过这些的。
如果用比较片面的视角来看待肖宵的话,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在小学阶段肖宵就已经开始自学初中的内容了,当其他孩子还沉迷于电视里光怪陆离的画面时,肖宵已经开始思考电视剧是如何传播这些信号的呢;当其他孩子看见科学课里那些令人吃惊的科学现象时,肖宵已经知道了这些现象背后的原理了。
在那个天马行空的年纪里,肖宵总是率先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现实的角度思考飞在云端的幻想,从各种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件好事,毕竟“告别童年”是每一个人都终将经历的一件事,肖宵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快的步入了这个阶段。
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到它的一面,在肖宵比其他人更快步入成熟的代价就是她再也不能融入到其他孩子的世界。
当其他孩子在科学课上对奇异现象感到惊奇时,肖宵能在第一时间说出它的原理和该如何做到;当其他孩子在课后讨论昨天看的动画片里精彩的剧情,肖宵也能完成对剧情的解构和分析。
我们不能说肖宵的行为有问题,在眼界和判读已经不再和其他孩子一样后,肖宵对待事物的看法自然也有所不同,肖宵已经不再是那些聚焦于事物表象的孩子了,她开始关注事物背后的特质了。
但是啊,丢掉孩子的纯真也就意味着那些孩子们不会再和走到一起了。
肖宵总是在和同学们的相处中习惯性的指出那些幻想背后的真实,这是肖宵的习惯,她喜欢去探讨那些东西背后的真相,所以这并非是她刻意的去展示自己的学识,但很可惜的是在那个年纪这样的视角注定得不到任何同龄人的喜欢,就连老师也不喜欢那些在课本外知识刨根问底的学生。
所以小学的肖宵和身边的人渐行渐远,当时的肖宵想着可能到了初中这些就会好起来。
但肖宵忽略了一些东西——或许有人会喜欢真相,有人会喜欢现象背后的原因,但大部分人看书讨论的根本目的是取悦自己。
如果你比其他人更聪明,那么那些人大概率不会欢迎你;如果你比一个团队的领袖更智慧,那么这个团队大概率会排挤你。
所谓党同伐异,不外乎就是这样。
所以在肖宵走入初中后她也就发现自己期望中的一个都没有发生,那些同学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圈子,而自己想要参与其中越来越艰难。
原来有些时候说出那些真相得到的反馈是刺入自己胸口的刀剑,原来有些时候那些应该互相理解的知识是不应该说出的禁言。
原来,想要得到“友谊”有些时候不应该开口,应该闭嘴。
肖宵在学会了这个道理后很轻松,很快的就融入了各种各样的圈子里。
是啊,肖宵本身是极其优秀的人,大家之前不接纳她的原因无非就是“她比自己优秀太多了”,人们对优秀的人是有滤镜的,尤其是肖宵这种话语如手术刀般的人。而现在这个极其优秀的肖宵开始不对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见解发表看法,这或许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肯定吧。
愚者并非不能接受智者,但愚者能接受的只能是那个不会挑开自己脆弱面纱的智者。
所以肖宵不再言说那些正确的,她现在只是看着。
听见错误的结论,肖宵不会再反驳他们;看见错误的行为,肖宵不再阻止他们。
那些人让肖宵跟在自己的身旁,成为自己的伙伴根本目的不过是借肖宵的威望来展现自己的正确。
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那脆弱的自尊羞辱和谩骂与他们对立的群体,他们试图通过否认其他人的正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而在这期间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肖宵的想法了,没有思考过肖宵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当班级有了矛盾时,肖宵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仿佛只要得到肖宵这样一个最优秀的人的肯定,那么他们就是正确的;而当大家都没矛盾时,那么肖宵就又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不再飞翔的蝴蝶和那个作茧自缚的蠋式没有区别,而那个曾经光亮无限的肖宵在选择闭口后,就如同折了翼的蝴蝶。
那些独属于她的见解全部沉入心里,那些对未知的探讨只停留在笔尖,肖宵一时间开始思考或许有些时候一个人也挺好,但人是社会动物,没有和其他人的交谈是会逼疯自己的。
但肖宵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走入过其他人的世界,自己就像是那蠋式一样,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为自己裹上一层薄薄的,但能阻挡外界窥视的线,自以为能够在未来的某天化蝶,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里翱翔。
但当破茧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的翅膀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当来自自然的风吹过的那一刻,自己升起的不是继续飞翔的勇气,而是重新为自己编织一层茧。
蝴蝶的翅膀是那么的疲乏,一阵风吹过就会感到无力,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永远的作那编织茧的蠋式。
这样自己的心灵才不会受伤,这样自己才不会去关注那自己永远到不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