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昨天的新城超市销售报表你看过没有？”电话中，张盛国的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喜悦。
“还没有，你等等……”关飞点开商业系统页面，进入新城超市，拉着下拉条迅速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的表情，“我看到了，头天销售，新城超市就总共卖出了三千九百多台电视机。销量居首的还是十七寸，第二位是十九寸，我预料最受欢迎的十五寸，居然排在第三……”
“哈哈哈哈，你老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张盛国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并无揶揄，只有开心。
群众购买的电视机尺寸越大，说明大家的购买力越强，购买欲望越高。反过来，又证明了根据地群众生活水平日益提升，确确实实满足了温饱需求，开始追求更多的物质需要，等于是对他们民政部门工作成绩的间接肯定。
这种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啊是啊，这样看走眼的情况，我宁可更多一些才好。”关飞也是哈哈大笑，对自己看错了行情一点也不感到羞愧，而是充满了欣慰，“嗯，vcd也销出去了两百六十一台，不错不错，很不错！”
两千一的零售价，约等于普通群众十个月的个人收入，在收入相对不是很高的根据地，可不是个小数字。
一天能够销售出去两百六十一台，关飞都感到有点吃惊。
“在这两百六十一台中，周小山的岳父母可是贡献了两台的销售数字哦！最开始他岳母买了一台，然后中午的时候，潘家良又赶到商场，再买了一台。”张盛国在电话中，意味深长地说道。
关飞闻弦歌而知雅意：“潘家良找到你了？”
“他给我打的电话，起先是装作埋怨我们首批生产的电视机数量太少了，他本想买的，可是考虑到小山和美凤都是干部，所以不好跟群众抢，只买了两台vcd回去。接下来，他就询问我们的电视机、vcd，需不需要代工厂家，又问了关于销售代理的情况。”张盛国话音中，带着丝丝笑意。
关飞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
潘家良是个很会看风使舵的商人，以女儿为阶梯，顺利和太宇搭上了关系，成了首批代工厂商。
虽说个人品格略有瑕疵，但他的经营能力和眼光也的确出色，企业打理得有条不紊，产量和质量都抓得很紧，是一名很不错的供应商。这些年借着太宇的东风，他的身家倍增，在港内也是算得上数的成功人士。
他能看出直角平面电视肯定热销，这算不得什么。任何一个对比过传统球形屏幕电视，与直角平面电视的商人，都能看出这项新技术的光明前途。
但他对vcd也抱有同样信心，争当代工厂家，则说明他的商业眼光，确实是高人一等。
比用户接受度，比不过录像机；比画质，又比不过ld，堪称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典型。
之所以在曾经的历史上，vcd大获成功，是因为它的碟片资源太丰富了！
但即便如此，它也只是在东亚、东南亚等后发地区大受欢迎，在欧美先进国家，销量却并不如意。
原因有二：第一，东亚、东南亚的专利法规不健全，保护不得力，导致盗版碟盛行，推动了vcd的普及；但在专利保护严厉的欧美，盗版碟的生存空间有限，碟片来源较为困难，加上dvd也开始逐步推广，影音版权因录像带官司最终尘埃落定，为正版盘片开拓了市场，使得用户可以不受阻碍地买到正版碟，从而对盗版碟的需求意愿不够强烈。
其次，欧美国家收入水平较高，他们对价格不够敏感，但对质量非常在意；而东亚、东南亚恰恰相反，对价格特别敏感，对质量要求反而没那么挑剔，有更好更便宜的那是最好，没有，那就选便宜的，有得看总比没有强。
关飞选择这项影碟技术，自然不是因为它历史上的成功，而是确确实实觉得有机会。
索尼的官司，导致录像机销售大受影响。在最终判定之前，生产方、购买方都迟疑不决，都怕最终输了官司后鸡飞蛋打，钱没赚到，反倒赔一大笔钱，买回的录像机也因为没有片源，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而且由于vcd提前了十年问世，欧美家庭也尚未全面普及，仍有相当大空白需求等待填补，给vcd推广到欧美创造了条件。
况且即便vcd真的在欧美推广不开，他也能确定在国内、东亚、东南亚仍会如历史上一样取得巨大成功。最关键的，vcd的市场铺开，使得他在以后进入dvd市场上获得了先机，不用像其他电器厂商一样，被飞利浦、索尼等公司开始竖起的技术壁垒排除在外，而是一开始就在这个市场上，并且享受着龙头地位，可以在跟飞利浦、索尼等公司谈判中获得更大话语权。
各方面综合，都说明此时推出vcd正合时宜，未来收益可堪期待。
关飞能看到这一点不足为奇，他毕竟有历史可作为参考，结合现实双方一结合，就能得出一个较为合理的推断。
但潘家良也能看出来，就说明他要么是眼光卓著，要么就是在搞投机。
不管他是眼光好，还是在尝试再次投机，总之对根据地有百利而无一害，关飞都对之一视同仁。
“电视机和vcd，我们都会对外出口。”关飞考虑周祥，开口道，“不过销售我们还是通过速腾对外进行总代理，他如果愿意，可以向速腾方面提出承接速腾没有分公司地区的二级代理。至于代工……，你让他再等等！”
他略一迟疑，仍没有马上将代工定下来。
“为什么？”张盛国有些不解。
“因为显像管厂只有两种生产线，各自对应电视机显示屏和计算机显示器。电视机厂，也只有一条总装线，只能保证根据地需求，而无法保证外销。下一步，我打算保持现有产能，不再增添新的生产线，而是准备在国内建厂，将电视机、vcd，还有计算机的制造基地，放在国内。”他解释道。
“你想把根据地建设成为精密制造基地，然后把上游工厂建到国内我理解。你跟我说过，根据地地盘、人口都不足，无法建立一个从上游到下游的完整产业链，所以必须将绝大部分产业放在国内，我们专注于高精尖的机械、电子、化工、生物、发动机等产业。可是我觉得这是基础产业，消费品生产为什么不在香港寻找代工，这样进度会更快，出口也更方便。”张盛国在电话中问道。
他负责民政事务，自然希望兜里的钱越多越好。相对利润率较低的国内，他还是更看好国际市场。
“因为我们的未来是在国内！”关飞冷静道。
“未来？”
“对！未来！”关飞提高音量，再次重复。
根据地起家自游戏机出口，他目前所作的种种努力，也是在极力扩大出口种类和利润。但在他心中，始终清醒地将对外出口视为捞金的投机渠道，却并未将身家，全部赌在这上面。
因为这个市场，最高的管理者或者说是拥有者，是欧美！
在关于香港的未来定位上、在偭定的解放上、在跟国内的关系上、帮助国内打破岛链封锁上、在政治制度上，根据地有很大可能，最后会跟欧美发生激烈冲突，尤其是英美两国之间，矛盾会非常尖锐。
在这种大趋势下，还完全信任对方，将对外出口视为唯一的重心，这是不智之举。
“我们在香港那边的企业，贴着太明显的根据地标签，目标太集中。一旦出现意外，被对方集火打压的可能性非常高。但是我们采用跟国内合资经营的方式，生产的产品，则是以中国货的名牌对外销售，可以有效分散风险，以让对方找不到茬子的方式，继续出口获得利润。
如果对方铁了心要断了我们的外销渠道，那么国内市场将是我们最后的避风港。根据地越发展，需要的资金量越大。如果从香港进口，国内需要支付外汇，是绝对不肯的；如果从根据地卖到国内，销量太大的话，也会引来国内不满，认为我们是在吸国内的血。
但是一开始就将企业放在国内，用国内工人、跟国内部门合资联营，则属于投资，既帮国内解决了就业问题，又创造了利润收益，还能对外出口创汇，更能缴纳税收，国内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
国内生产的产品，在国内销售，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所以考虑来考虑去，我认为香港那边有手提录音机、游戏机这两个主打项目就足够了，不想再堆积更多项目。以后香港的地皮、人工会越来越贵，这两个项目能不能保住都还是未知数，这时候还考虑其他项目，未免太过冒失了。”
关飞放低语速，慢慢将他的打算讲解给张盛国听，让他明白自己未来的布局重心所在。
现在的国内，已经不是历史上同时期的样子了，变化极大。
首先，包产到户这个决定，在根据地第一季收割后，已经在国内形成了共识，决定在几个省市小规模试点，再视情况看是否继续推广。
再来，经由根据地转让的水泥、隧道窑、真空冶炼技术，使得国内的钢铁、水泥行业获得了大发展。虽然国内尚未全部吃透技术，只能原样照搬，还不具备自我设计能力，且工艺流程执行也不到位，导致品质比根据地低了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但在国际上仍属领先水平。
又及，从根据地学到的元器件生产技术，使得国内的电子元器件产能、电气性能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根据地在国内建厂以后，完全不必再从根据地输入或是从国际上进口，就能获得足量优质的国产元器件供应。
同时，数年来持续不断的数字机床出口，使得国内的机加工能力也是屡创新高。虽说大型设备加工能力仍有相当不足，但在中小尺寸加工能力上，已与国外并驾齐驱，并不落后。
整体而言，国内的制造业大致达到了历史上八十年代中后期、欧美八十年代初期的水平。除了在材料科学、应用科学方面仍有很大不足，但在基础加工行业，与欧美之间已经不存在太大的代差。
中国与欧美之间，现在差的是经验积累、设计创新和企业管理。
特别是企业管理，国内在奖金、厂长负责制等跟旧有管理理念之间的冲突不断，进一步退两步，时而实行、时而废止，这边在推广、那边就在批判，角力非常激烈。多次来回以后，工人已经变得麻木厌倦，颁发奖金对企业生产效率的提升效果，也在快速降低。
这也是关飞要找部队搭伙的关键原因。
起码头上没那么多婆婆，拥有较大的企业自主经营权，不受地方行政指令影响，一套制度可以贯彻始终。
借着跟部队的良好关系，未来还可以逐渐涉足更深层次的军工合作，让根据地获得宝贵的军工生产经验，可谓是一举多得。
张盛国听他一一分析，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新思维：“那么潘家良那边，我就否决他的代工请求？”
“不用否决。”关飞不认可这个做法，“出口市场不可恃，但我们也不因噎废食。未来在国内建厂，我们也可以分为国内销售和出口两个部分。一部分自产自销，顺带满足根据地群众的消费需求。另一部分，则用于出口，所以他的代工还是能够做的，只不过，代工的对象不是我们……”
“是合资企业！”张盛国失笑出声，抢先道。
“对！就是合资企业，跟我们没关系嘛。这样，他的风险也会降低许多，不是吗？”关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