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富贵这几天整天心神不定,坐也坐不住,吃也吃不香,一天也不知道出去多少趟,这不刚回来就传来王老汉的喊声。
吉富贵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撒腿就跑。
“富贵啊,你多大岁数了,你是当岳父的人了,要稳重点,一会女婿该笑话你了。”奶奶看富贵急的那个样子,笑着打趣他。
“哼,崔衍要是笑话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话音刚落,就听吉祥喊道:“奶奶,爹娘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三个人刚想往外走,只见一个人箭头一样地冲过来了,还能是谁,是他们的宝贝吉祥呗。
吉祥抱住奶奶:“奶奶我想你了。”
转头又抱住了娘亲,“娘,我也想你了。”
吉富贵还等着宝贝闺女抱他呢,他想得美,吉祥十岁以后就不让他爹抱了,说男女有别,哼,不让抱,咱还有女婿啊。
“衍哥儿,爹想你们了,磨磨蹭蹭地才回来,不要爹了吗?”
刘启父女进屋后,见到一个面容红润,气色极好,满头黑发的太太,看着像他娘又不敢认。他娘怎么这么年轻呢,说是他姐姐也有人信。
正在愣怔时,被吉富贵的一顿操作逗笑了,怪不得他娘过得舒心,有这样的干儿子,每天都在欢乐中度过,怎么会老呢。
“奶奶,我把启叔和姐姐带回来!”说完,吉祥和崔衍跪下郑重地磕了头。
“快起来,孩子,你是奶奶的福报。”
又转向刘启父女:“启儿?盼姐儿?”
“是我们,母亲,儿子可见到你了。”说完父女两个抱着奶奶就哭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也满眼泪水拍着刘启和刘盼。
“启叔,你起来坐下和奶奶好好说说话,当初奶奶刚来时,每天都做噩梦,念叨着你们和爷爷,这几年也是天天想着你们,看到你们平安,该高兴才对。”
吉祥看着号啕大哭的父女两个,害怕奶奶承受不住,就劝刘启。
寻到刘启一家人后,吉祥就让曹聪利用他父亲的令牌,通过驿站给奶奶和爹娘送了封信,信十天前就到了,是镇正送过来的。信里详细说了启叔一家的情况,包括婶婶已经去世,刘望要参加春闱,刘盼正在和离中,让奶奶和爹娘放心,事情办完尽快赶过来。
所以奶奶有心理准备了,看着刘盼跟着回来了就问道:
“盼儿,这是归家了。”
“是,祖母,都是吉祥妹妹从中斡旋,才顺利脱离了王家,我就跟着爹爹一起回来了。”
“以后和吉祥好好相处,你们以后就是亲亲的姐妹。”
“哈哈,奶奶。我们一见面就成了亲亲的姐妹了。”
“都是吉祥性子好,又聪明又善良,还有智慧,以后妹妹要多教教我。”
吉祥捂着脸装作害羞地说:“姐姐我都脸红了。”
“望儿去春闱都安排好了?不知路上还平安吗?”奶奶担心问道。
“母亲放心吧,吉祥给望儿配了个小厮,会武功,路上安全没有问题。”刘启从心里感激吉祥,这么一个小女子有魄力又有手腕还满怀诚意对待每一个有善心的人。
曹聪一看没人搭理,急得抓耳挠腮,启叔公还没认完亲,他也不好跑上前去自我介绍。
“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就是吉祥认下的徒弟?”奶奶看到曹聪的着急样慈祥地看着曹聪问。
“是啊,曾祖母,我就是我师父的徒弟,我今年十二岁,刚考中秀才。我爹娘嫌弃我碍他们的事,把我交给了师父,让师父严加管教我。师父对我可好了,虽然管教我,但是从来不打我手心。”
说着趴下给奶奶磕了个头。
奶奶也没准备礼物啊,一向镇定自若的奶奶也有了份囧意。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真是个好孩子,一会奶奶给你见面礼,要不说,这奶奶真吝啬。”奶奶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曹聪又向富贵和张氏行礼:“吉爷爷,吉奶奶安好,我师父小时候调皮不,你们打她吗?”问得富贵和张氏傻了眼,这孩子真是说不上来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你师父从小就乖,安排的事情会自觉地完成,从来不让大人操心,并且还给家里做好多事。药行就是你师父和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管理的,还做得很好。”
“礼物一会给你,你也要和你师父一样,做事有始有终,想做一件事必须有恒心坚持到最后才能有收获,以后我教你武功吧。”
曹聪傻了眼,他还是喜欢看着表面强悍内心柔软的师父,吉爷爷这样的,练不好会打人吧。
大人可不管曹聪的腹诽,把他以后都安排得妥妥的。
接下来住宿问题,曹聪是吉祥的徒弟,就安排在西苑的前院,以后先生来了也方便。
刘启住东苑的前院,刘盼就住在吉祥成亲前住的那个房间,方便照顾奶奶。
刘启想买房子搬出去住,吉富贵死活不让,说才见到娘,应该在跟前尽孝。富贵这只是借口,目的是不让刘启走。
一家人就这么安顿下来,一切都步入正轨。启叔在吉祥的药店坐诊,以前没有大夫,只是炮制整理药材,现在有了坐堂大夫了,药铺的生意更红火了。
刘盼在家里陪奶奶和张氏,张氏偷懒把账簿交给了刘盼,她只每天陪在奶奶身边,照顾奶奶,生活得别提有多快乐开心了。刘盼打理东苑的后院,总共没有几个人,下人也就四五个,吉祥又给刘盼买了个丫鬟叫忘忧,十四岁,很是机灵,给启叔买了个小厮叫杜仲。
吉祥和崔衍每天去商行处理南来北往的交易。现在,多数是吉祥在另一间房子里整理一下账簿,看看药店的药材存储的情况,过得很惬意。和各地药商谈判的任务就交给了崔衍,也可以说是崔衍自己揽过去的。
在吉祥的带动下,镇子里,五成的地都种了药材,基本送到吉祥的药铺。药材的量越来越大,药材存储的仓库不够用了,又把药铺前面的空地买下来,盖了一片仓库,又雇了五个长工整理药材顺带着守夜。
曹聪的先生也到了,是一位曾在国子监任教的老进士,老伴已经去了,儿女都已婚嫁,儿子在曹州任知州。他一个人留在京都,觉得寂寞,就提前致仕投奔儿子去了,孙子都大了,还没有重孙子让他教导。他老人家整天无所事事,待了半年时间把曹州都转悠遍了,无聊啊,就找他儿子说要出去游学。他儿子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游什么学啊,摔个跤你都爬不起来。老进士急得吹胡子也没有什么办法,知州无意中获知曹通判要给他家那个能捅破天的儿子找先生,还是去北边的临津县。知州一拍大腿,这不是瞌睡来枕头吗?他爹不是愿折腾吗?就让小崽子折腾他去吧,省得在家闹腾。
就这样王知州,对了老先生姓王明知之,找到通判,贼兮兮地说:“曹师弟,我给你家儿子找了个好先生,你尽管把他送到你儿子身边去,你儿子不是能闹腾吗,让他们闹腾去吧。”
“找的先生是谁?不会是王世伯吧。是挺好,正合我意,就让他们闹腾去吧。”
知州和通判师兄弟两个长长地松了口气。知州和通判都师从通判的老岳父李尚书,所以关系比较近。
要说这王老先生,从二十多天前就上路了,通判给他配了护卫和小书童。人家老先生带着重任,一路走来,风餐露宿那是不可能的,吃吃喝喝走走玩玩,慢悠悠地到了临津县城。又在县城待了一天,吃了临津的驴肉。边吃边摇头晃脑,“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甚是合我口味。
吃饱喝足以后。本来想在县城赖上一天,想逛一下,体会一下临津的人文荟萃,风土人情。可是县城就那么点地方,一袋烟的工夫就逛完了,身上的银钱基本也花光了,借又没处借去,赊账也是没人赊给他的,没办法只好驾车去荷塘镇。
先生没到,曹聪只好每天和富贵练武术,先蹲马步,蹲的腿上茅厕都蹲不下了,他家吉爷爷很厚道,亲自给他做了个板凳,让他坐着上。
来到荷塘镇后,鸡也没有斗狗也没摸,腿疼的他只能在院子里的方寸之地。等腿疼好一点,又进入了练武的生活中。
等曹聪的腿终于不疼了,王老先生慢悠悠地到了。这下又换成头疼了,看着没谱的老先生,实际严格的紧呦。
王知之老先生进入荷塘镇后,让随从问了吉祥家在哪?哗啦,就有一帮小小子跑过来,嗷嗷地叫着:“我知道,我知道。”
王老先生背着手下了马车,一脸严肃:“不要乱嚷,一个人说,其他人跟上,带路。”
一帮小小子一下子噤声了,自觉地排着队,鱼贯而出向吉祥家走去。
到了门口看到王老汉毕恭毕敬地说:“王大爷,有找吉祥姑姑的。”又凑近了说,“可厉害了。”
王老先生装作看不见的,站在一旁眺望远方,甭管眺望得多远,也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啊。心想,内急的时候怎么办?大冬天的连个遮挡也没有。
没等王老先生胡思乱想出个结果来,吉富贵急匆匆地出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可算是把您的好学生交给您了。大叔,您贵姓?”
“敝姓王,名知之。京都人氏。”
王老先生文绉绉地说,可算交给我了,怎么回事,好像甩包袱啊。
吉富贵热情地携着王老先生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喊着:“娘,聪儿的先生可算来了,再不来儿子要被他折腾疯了。”
王老先生更加疑惑了,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折腾疯了?
王老先生进了堂屋,就看见正座上坐着一位老太太,刚进屋有点黑,没看清模样。
“我刚才听先生在院子里说,你是王知之?”只见老太太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道。
“是,名知之,字不疑,京都人氏。”
走近了才看清楚,生的凤目柳眉,端的是不怒自威,王老先生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面善。
奶奶颇有些激动地说:“我是王蕴,我父亲是王御医。”
王老先生愣了一会,转眼激动地上前抓住奶奶的胳膊:“蕴娘,你怎么辗转到这里来了,几十年了都不敢认你了。”
说完还抹了抹眼泪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缘分丢了,这又回来了。”
奶奶很无奈,知道这家伙是不靠谱的,老了更不靠谱了。
“当年,你也没有知会一声,就突然消失了,我找遍了认识的人也没有你的消息,你心也是个狠的。”
这老先生还埋怨上了,富贵不愿意了,一脸严肃地说:“老先生可不能这么说我娘,我娘心可软了,是天下第一好娘。”
王老先生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看向奶奶问道:“这是你儿子?”
心想儿子糙成这样,爹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当年京都的第一才女沦落到这步境地,不禁唏嘘。
“干儿子,比亲的还亲。你舟车劳顿的,先坐下喝口茶,咱们慢慢地说。”
奶奶就是王知之说的蕴娘,把从十五岁离京后的生活大概地给王老先生讲了一下。奶奶说得风轻云淡,王知之听得却是惊心动魄。
“蕴娘,当初你急匆匆地走了,是不是出了大事?”王知之关切地问。
“几十年了,讲了也无关大体。当时我父亲给玉妃诊脉时,发现胎儿发育不好,随时都会落胎。玉妃为了陷害得宠的雪妃,故意在摔倒,皇上大怒,把雪妃罚去了冷宫。我父亲是个耿直的人,看不得妃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说有心悸之症,告病归隐祖籍。当天父亲就变卖了家产,连夜收拾东西回了北地。”
“我当时也无所适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没有时间告知任何人,和父亲风餐露宿赶回了北地。以后的生活就是给你讲的那样,一辈子就过来了。”
奶奶讲完,脸上异常平静,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王知之哭得一把老泪沾满了衣襟。
“蕴娘,你受苦了,当初要是早些让母亲去提亲,你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境地,也会像京都的女子一样安安稳稳地过一生。”王知之后悔地拍着大腿痛心疾首。
奶奶看王知之这般模样,笑着说:“别老不休了,孩子们在跟前呢,快擦擦吧。”
说完拿了一条帕子给他。
等王知之擦完脸,抬头看见堂屋已经站了一排人。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眉眼飞扬,这肯定是吉祥,旁边是一位绝色的男子是吉祥的夫婿,那两位长得和蕴娘很像的是她的儿子和孙女。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他那想捅破天的弟子,谁怕谁啊,不然一块捅。
他哭成那样被小辈们看见,也没有一丝的尴尬,随即招呼大家。
“吉祥,你看看你好好的女子,找长得这么俊的干啥?好看能当饭吃吗?小心他招蜂引蝶,到时你哭的时候找王爷爷,打折他的腿,反了他了。”
无辜躺枪的崔衍,我招谁惹谁了,我长什么样是我自己能选择的吗?
“哈哈,王爷爷,崔衍对我很好,如果到了对我不好的那天,不劳王爷爷,我自己就能打折他的腿。”吉祥笑嘻嘻地对王老先生说。
“我不会给你打断我腿的机会。”崔衍在吉祥耳边小声说。崔衍真是无可奈何,长得好就是罪啊,谁看见都敲打一番。
“王爷爷快看看你的好学生吧,很聪明,就是淘气了点。”
“学生曹聪拜见先生。”曹聪郑重地磕头行了礼。
王老先生掏了掏身上,没什么东西,这次真尴尬了,身上的东西全当了,吃喝了。当时怎么忘了还有个学生呢,少卖一件就好了。
“徒孙,师祖给你写幅字吧。等淘到好东西再给你。”王老先生沾沾自喜,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好吧,师祖”曹聪心说碰到对手了,旗鼓相当才有意思。“师祖您多写几幅,等将来好挣钱啊。”
吉祥被气笑了,这孩子欠收拾怎么和师祖说这话呢。
“你这个兔崽子,还想挣钱,等一会写五篇大字。”
“好了,别没大没小的了,今儿人也齐全了,我们吃顿团圆饭吧。”
奶奶发话了,顿时两个人都闭了嘴巴。
从此,曹聪就过上了鸡飞狗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