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半夜,刘望风尘仆仆地到家了。
叫开门后,王老汉惊讶地喊:“县太爷回来了,我通知老太太去。”
“王伯,不用,你帮我们拴好马,我们先去前院休息,等天明了再说。”
刘望把马交给王老汉,就和小厮去了前院,敲开他的爹的门,悄悄地睡下了。
刘启见儿子疲惫得不想说话,就没多问,可他自己兴奋得一晚上没有休息好。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刘望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东西两苑,吉祥和崔衍赶紧洗漱,早饭没吃就来到东苑,堂屋里坐满了人。
刘望和大家见了礼,说十日之后就要去任上,还好离得近,能在家多待几天。
吃过早饭以后大家就准备迎接客人,前院男客由崔衍负责,后院女客由吉祥接待。
巳时,客人陆续到来,丁宴昨天就到了,去了县衙,今天和王安一起过来。王安今天带了夫人,是一位温和文静的三十多岁的妇人,举止优雅,谈吐得体,仪态端庄,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知县夫人姓周名辛夷,父亲是礼部侍郎,是李婉的父亲的下属。
吉祥赶紧上前,“多谢夫人光临,里面请。”
“你就是吉祥,早有耳闻,多谢你照顾大伯。”知县夫人看着吉祥笑容晏晏。
“我大伯很淘气吧!”然后又悄悄地问吉祥。
“王爷爷童心未泯,真性情。”吉祥也悄悄地回道。
知县夫人后面跟着一众太太小姐,听不见说什么,看到知县夫人和吉祥这么熟稔,有些惊讶。她们以为吉祥就是商户,父亲只不过是位农夫,以为粗鄙不堪。没想到,一见面却惊了一下,神采飞扬,落落大方,举手投足礼仪规范和粗鄙实在扯不上,教养比她们都好,心里多了疑惑。
她们心里想什么吉祥不知道,知县夫人都看重吉祥,她们的想法无关紧要。
等他们进了堂屋,看到一位气派的老太太,行为举止一看就是大家出身,遂解了开始的疑惑。
奶奶的仪态谈吐规矩气势连知县夫人也自叹不如,行了晚辈礼,其他人更收起了那一点轻视的心思,恭敬了许多。
有知县夫人在,还有镇正太太左右逢源,吉祥放心地领着一众小姐们去了西厢房。刘乐儿,李柔早就过来等着呢,辛宝儿因为她女儿饺子生病了,没来。来的这一众小姐,有县衙官家小姐,有当地乡绅名门的千金,她们来的目的,得知新出炉的知县还未婚配,都有意结亲,有意无意地提起刘望有相看的意思。
吉祥也看出大家的意思,也不说破,捡着能说的就说两句,不能说的就略过去。这一众大门不出的小姐还想从吉祥这里套话,太幼稚了些,到最后小姐们发现什么也没套出来,让吉祥把她们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吉祥觉得这里面没有和刘望般配的,太功利了些,教养也欠缺,势利心比较强。
看着几个和孔雀开屏一样的少女,吉祥也没有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对,追求幸福的权利大家都是平等的,只是两厢情愿再看缘分。
王安的儿女都不在临津,在京都由周夫人的父亲教养。王安的父亲曾在兵部任职,也是和他哥哥王老先生的性格差不多。周侍郎嫌弃不着调,就把教养外孙的责任揽了过去,王安的父亲乐得清闲,只在休沐的时候把孩子接过去,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王安的女儿王洛今年十五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集合了父母的优点温和又不柔弱,大方又不蛮横,很是灵动。十五岁也是该相看的年龄了,在京都掉块砖头就能砸着个五品官的地方,讲究门当户对,王安这些年总在各县衙逛荡,门第确实有些不够看。
外祖母就有些着急,嫌弃女婿不争气,埋怨老头子看上的这是什么不上进的玩意,好好的闺女跟着他去受苦,十几年了,把知县的椅子都坐烂了。
王安可不知道岳母觉得他一无是处,现在正以地主的身份左右逢源。王安觉得这是他们县的大喜事,好几年了才出了一位进士,还一下就委派了知县,他觉得脸上也有光。
他对丁宴早有耳闻,都是京都圈里的,寻思抽个时间认识一下,熟悉熟悉,说起来也是同乡嘛,有事照顾照顾。
王老先生看着侄子这不争气的样子,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人家丁宴才多大,去年刚到任,就做了好几件大事,一是办了慈幼堂,让孤寡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孤儿有安身之处,二是表彰有孝心的人,拿崔行的反面形象做例子,教化本县百姓以孝为先,也警告不念手足之情残害兄弟的,则会受到律法惩罚,三是父母要慈,父不慈子不孝,一切都有因果。
可他侄子呢,吉祥这么好的例子就没有看到,真是眼瞎了。
男宾这边,开始有些人也是带着轻视的态度来了。知县号令不得不听,一个商户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前途,只不过运气好罢了。
看到知县的大伯在这家,又看到礼部尚书的外孙也在这家,还听说,新知县的祖母曾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这是什么人家怎么这么低调。只听他家生意做得很好,有钱后做些善事,这些大人物没有耳闻啊,看样子,知县老爷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大爷在这家待了一年了,这家人真能捂着。
丁宴在这正式场合,也表现得温文尔雅,脊背挺直,看着规矩又亲和。只是看到崔衍那张脸,有点小小不爽,长得这么好看,还让人怎么找媳妇,女的都没比过他的。
崔衍不知道丁知县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这个知县很正直,也有能力。公平公正地办了他家的案子,让他这些年的心理阴影在崔行去北地后就消失了。所以很感激丁知县,站起来微微笑着,敬他。
丁宴心说。你可快别笑了,这一众男人都是快被你笑迷瞪了,随后让他快坐下,说吃菜吃菜,今日菜挺好。心说,以后找媳妇可不能太美了,受不了。
男人们只要有酒,只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直接称兄道弟,世间大同。
女客这边就比较矜持,有奶奶主陪,周夫人活跃着气氛,宾主还算融洽。
“老太太,你家孙子可否婚配?”县丞太太是个爽快的性子,就直接问奶奶。
“还未婚配。”
“要挑什么样的人家?”
奶奶笑了笑:“这婚姻之事,望儿自己合心意,其他随缘。”
大家听明白了,那就是首先刘望自己愿意,随缘是什么意思,就是碰运气吗?
这些太太们都摸不准随缘是怎么个随缘法,也就歇了些心思。
县丞太太也就没再问,明明老太太这是推脱之词,她是能听明白的,随后也放下了话题。
奶奶还真没有别的意思,刘望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的妻子须和他心意相通,夫唱妇随,才能长久。那就是必须他自己看中,别人觉得合适的未必合他心意。所以奶奶没有自作主张为他做主。
自己中意,奶奶再给把把关,这就是刘望现在的想法。
吃完饭以后,女宾去了花园看戏,唱的是“状元记”和“劝学诗”,杂技有顶大缸和顶碗,女宾们边看戏边欣赏风景,很过瘾。
男客这边也有问起刘望娶亲这个话题的,刘望就说凭奶奶做主。那男客也没话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是这样。
宾主尽欢,都是体面人,明面上的面子还是要维持的。所以庆祝宴会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