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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南安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带着一身倦意缓缓起身,回以揖礼,道:“公子可有事?”

她声音凄婉,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严墨未曾料到见这姑娘的第一面是这般光景,明显招架不住地怔愣了瞬。

良久,他才又开了口。他言语依旧疏离,语气却在尹南安这副模样的威逼下,柔和了不少。

“在下严墨,方才拾到一串手串。听一位姑娘说,你在寻东西,便来给你瞧瞧是不是你的物件?”

话音刚落,尹南安万般不顾就疾步上前,在离严墨四五尺的距离,委委屈屈地又驻了足。

她声音发着颤,道:“快!公子快给我瞧瞧!”

严墨赶忙伸出手,将掌心摊开,五彩的珠串落在他宽大的掌心,如同一小玩意儿般。

尹南安用帕子虚掩着嘴,朝着自己的舌尖轻咬一口,眼眶里立马就泛起泪色。

“一定是父亲怜惜我.......我以为再寻不回来了!”

她戏份拉得足,一旁看戏的萧芷也拿绢帕捂了口,生怕自己会憋不住笑出声来。

严墨往后虚晃了半步,又赶忙调整步子回到原地。他有些害怕面前这位姑娘,或者说,他害怕哭哭啼啼的姑娘。

这微小的举动,悉数收进了尹南安眼底,她心里头乐开了花,面上却仍不显山露水。

“那...那姑娘收好便是。”严墨想将手串放至一旁的青石桌上,又担心面前的姑娘会多心,一时间这手串拿在手上,便异常烫手。

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哪里还是初见面时候的孤傲气质。

所幸的是,尹南安很快从他手中将手串抽了回来。

严墨手上一空,心里却踏实极了。他正想同尹南安道别,却瞧着对面这眼眶泛红的女子,掉了绢帕。

道别的话卡在嗓子里,也只能迟一些再讲。

尹南安弯下腰,将绢帕捡起,轻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萧芷道:“还麻烦妹妹帮着再寻一条帕子来。”

萧芷已憋的不行,此刻更是求之不得,两人已事先沟通好,她现在离开,亦是有事要办。

待萧芷的身影走得远了,尹南安抢在严墨拜别前,又带着哽咽开了口。

“严公子,”尹南安拜下一时揖礼,“南安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成全。”

本以为尹南安只是行礼谢恩的严墨,在听到有事相求时,面上是再明显不过的不敢置信。但奈何他最吃女子眼泪这套,一时被尹南安架着,也只能硬着头皮颔首。

“姑娘先说来听听,”

尹南安见他有了松口,立马加柴添火,道:“这手串虽不值钱,但于我而言,却是意义非凡。父亲几年前战死沙场,这是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说到动情处,尹南安捂着嘴便要流出泪来。怎料这次没掌握好力度,嘴巴里呲出一丝血腥气,再抬眸时,泪水已顺着面颊滑落。

“今日手串丢了,我一时心急,便说这手串是京中公子所赠。若是家中妹妹晓得我身上还有父亲留的物件,定是要寻理由夺了去...”她捂住脸,再说不下去。

泪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严墨又慌了。他面上强装镇定,眼神却极不自然地四下瞄了瞄,“所以,姑娘要在下帮什么忙?”

尹南安抽泣几声,放下手来,接着哽咽道:“若是有有心之人,问起公子今日之事,还望公子能帮我隐瞒一二。”

“这...这...”严墨嘴唇张合,却没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话。他万分想拒绝这样的帮忙,但是,他不敢。

他太害怕女子的眼泪。

“请公子放心,最多便是两月的光景。公子也不必维护我,莫要拆了我的台便成。”泪水挂在脸上,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尹南安强忍着,没伸手去拭。

孤男寡女在一个小亭子里说了这许久的话,亭子周遭假意闲逛的人和大家的好奇心一样疯涨。

严墨生怕自己落下个弄哭旁家姑娘的恶名,他捏了捏拳头,重重叹出口气,下定决心般道:“哎!罢了罢了!依你便是!”

尹南安眼中含泪,作揖感激。若是严墨能守诺,以严家的门第,邹氏便不能再随意张罗她的婚事,自然更不好同严家确认。只要这样拖上数月,待她羽翼丰满,便也再无所求。

严墨无奈摇头,告辞离开。

沿着廊道走了数十米,严墨便被一穿着酱紫色满绣缠枝莲纹的小公子搭上肩膀。

小公子一手托着薄玉酒壶,脚下步子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显然是吃了不少酒。

“哟!五表哥,你现在口味是变了?先前不都是喜爱秋娘那般风韵的女子么?”小公子说着又扭头望了眼亭中的尹南安,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要压在严墨身上,“怎的现在吃娇弱小娘子这套了?”

严墨用肩头将他往一旁推了推,抬手便要将他搭在肩上的手臂甩开。

“莫要胡言!”

“哪里是我胡言了?大伙都瞧见了。”紫衣小公子身旁,不知何时又多出三四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众人乐呵呵地附和他。

“对!我们可都瞧见了!”

......

尹南安了了心事,便踏踏实实坐在亭间喝茶。今日阳光松软,她还未置办应季的衣裳,仍穿着冬日里的立领薄袄,脖颈处已沁了一层薄汗。

“妥了?”萧芷踏上角亭,轻声问道。

尹南安笑盈盈颔首,给她新烫了茶碗喝茶,却见萧芷一副走神模样。

“怎么了?被邹熙数落了?”尹南安递茶给她,问道。

萧芷摇摇头,道:“她可讨不着我便宜,我透了些你同严公子的事儿便回来了。”

她眼神似有闪烁,见尹南安面上好奇不减,方才垂了眸子,又道:“我远远在邹熙的茶亭里,瞧见了钟公子,他...他似同邹熙也有几分相熟。”

萧芷没再往下讲,钟书渠来上京的时日不长,邹熙的父亲虽任工部要职,但近些时日都不在上京,他们二人,如何会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