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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报晓。

尹南安浑身发寒,她半梦半醒,将身子缩成一团,半个脑袋都埋进锦被里。这般昏昏沉沉睡着,额间又沁出汗珠来,湿发贴额,身子也似被火蒸烤。

她一脚蹬开被子,模模糊糊便有些醒。

呼吸沉重间,她眯眼瞧了瞧,天色依旧灰沉,分不出时辰。

她感觉到身子不对劲,无力地抬起胳膊,摸向自己的额间,手心滚烫,额头更烫。

眉心拧起,粗重滚烫的鼻息似炉火上的烧开的水,将她身子也要蒸干。

她迫切想喝一壶水,一壶凉水,浇灭身子里的火。

尹南安侧过脑袋,瞧见不远处茶案上静静躺着的水壶,她想伸手去取,奈何身上一分力也无。

她倏然想起翻窗出去为她换热茶的二公子,她虽笑他是翻窗贼,可内心深处还是感叹这人的心思细腻。

她嘴角漠然扯出一丝笑意,晕晕沉沉,又晕睡了过去。

青鹤到巳时,才推门进屋,一般这个时辰,尹南安也是将醒未醒,只是这两日,日日会有汤药送进来。

冒着热气的药碗被搁在茶案上,青鹤心里虽清楚这两日尹南安的药都未喝,还是公事公办开口道:“姑娘,汤药来了。”

她唤了两三声,只当尹南安还同平日里一般,变着法子逃避吃药,可眼神一扫,却见床榻上的人脸烧得通红。

她两三步走到床前,屈膝半跪,伸手去摸尹南安的额头。

手探上去,又迅速抽回。

这额头,烫得出奇。

她轻推了推尹南安的肩头,只得了两声意识不明的呓语。

青鹤锁眉,起身冲出了房门。

玄瑢这两日也去了几回芙蓉街,可那样的地方,走几步便会脏了鞋袜和衣摆,他也不愿多待。

可今日晨起,工部令使便早早地守在了屋外。

来的是体型稍胖些的邢令使,他胡子拉碴,原本浑圆的脸这两日也消瘦了一圈。见着玄瑢出来,他慌忙迎了上去,行礼也仓促敷衍。

“九,九皇子,不好了。城东芙蓉街那块,恐有疫病啊!”

玄瑢身子一顿,整个人不做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眸子惊恐,最先问出的话却是:“你,你可是,从那边来?”

邢令使没料到玄瑢会如此问,他脖颈一僵,支吾两下,还是颔首。

玄瑢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他强装镇定,开口的声音却打着颤。

“可,可将那一块都围了?”

邢令使面上神色为难,他跺脚叹气,道:“守在芙蓉街上的,除了玄甲军,还有些抢修官渠的壮丁,这些人,今日又都去上工了!”

若是这些人中有人感染了疫病,那整个修官渠的队伍便也坍塌了。

玄瑢伸手,使劲搓了搓脸,问道:“萧北宸那边如何了?”

邢令使摇摇头:“玄甲军都是些硬茬子,昨日夜里并无感染的情况,今日还不知。”

玄瑢静默,他同邢令使挥了挥手,将人打发走,自己则在被雨帘盖住的廊里呆立良久。

如今这般,报还是不报?

若是因着这事儿,被圣上怪罪办事不力,那他这趟出门,真是得不偿失。他倏然眉心一动,拉住身侧的近卫,低声问道:“鹰首镖局那边,如何说了?”

近卫抱拳拱手,压低声音,道:“这几日雨大,耽误了些时辰,还没出滁州城郊。”

玄瑢眉眼狠戾,咬牙咒骂道:“废物!”

前几日,他便得到晏乔的密信,说是有几个镖局里头的莽汉冲撞了尹南安,被她借着商队的人马抓了回来。

他虽也忧心,但既然只是冲撞了姑娘家,想必也不会深究出什么来,便也只能暗下盯着。

但若这帮人久久不出滁州,再不幸也染了疫病,那他也不用再等北凌使团,直接去和先太子抱团取暖好了。

他心下愤愤,脚下步子却是不做主地走到了玄阳公主住的院前。

玄阳上回的任性,将尹晏两位姑娘整得几日未能下床,他先前来警告过她一回,若是再任性,便差人将她押回去。

这两三日,玄阳确实敛了性子,未再闹事。

玄阳斜倚着身子坐在软榻上,捏着丫鬟切成小块的李子往嘴里塞。她瞥见玄瑢走进屋来,眼皮一垂,不愿搭理。

玄瑢踏脚进屋,面上阴沉之色不散。

他也不管玄阳如何神色,只吩咐道:“近日你不要乱跑,最好连院子都不要出。”

玄阳只当是玄瑢又来教训她,自然没有好脸色,她别过头,不吱声。

玄瑢自己心下烦躁得紧,也不愿再哄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玄阳察觉出异样,支愣起身子叫住人:“九哥哥。”

她声音娇弱中带着撒娇,玄瑢步子一滞,随即回过头来,他终是放不下这个妹妹。

“听哥哥的,旁的,便也不用问了。”

玄阳蹙眉,被丫鬟扶着站起身,玄瑢此话一说,再不刨根究底,便不是她玄阳了。

玄瑢被缠得紧了,也怕自己这个妹妹不知轻重真出门染了疫病,只能如实相告。

“宸哥哥可是还在外头?”

“恩。你近日里,也离他远些!”

“那他,可会有危险?”

“他身子好得很,你顾好自己,莫要为旁人瞎操心。”

玄阳支吾不语,眼眶一下子便泛了红。

“记住了,这事你自己晓得就行,别给我到处嚷嚷。”玄瑢玩笑地点了点玄阳的脑袋,两人却丝毫没有笑意,面上皆是沉重。

另一头,守在晏乔屋子外头的两个郎中,被青鹤拽走一个。

郎中为尹南安重新把了脉,锁着眉头,挑开眼皮问青鹤道:“尹姑娘已经吃了两日药了,中途可有好些?”

青鹤沉眉。

“这两日药,姑娘都未服用。”

“未服?”郎中不解扭头,“为何?”

青鹤抿唇。

“嫌味苦。”

郎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频频无奈摇头。

“而今肺经之火亢盛,气血燥热,亟待清热解毒,平息肺经火气。如此高的热,我只能再给姑娘开副新方子试试,一定要让她按时按量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