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姐儿懵懵懂懂,黏在晨晨身边玩耍时,忽然问:“姑姑,外室是什么?”
晨晨正喂昭哥儿喝奶,当即愣一下。
因为曦姐儿说话嗲声嗲气,所以晨晨刚才没听清楚。
她微笑,问:“啥东西?”
曦姐儿认真地复述一遍:“外室是什么意思?”
晨晨倒吸一口气,注视曦姐儿单纯、干净的眼眸,不禁感到忧虑,暂时没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答。
说实话,她对石子正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
但是,她又不能当着曦姐儿的面,去骂当官的兄长。
晨晨担心曦姐儿的天真单纯被那些龌龊事给污染,怕小孩子心里难受。
昭哥儿窝在她怀里,正在用力吃奶,仿佛对这尴尬的气氛一无所知。
她一边轻轻抚摸昭哥儿,一边琢磨,左右为难。
过了片刻,她决定使用善意的谎言,说:“外室就是外面的东西。”
“自家不喜欢,所以放在外面。”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曦姐儿,想不想吃糖糖?”
曦姐儿果断点头,模样甜甜的,对糖糖充满喜爱。
晨晨如释重负,连忙吩咐小丫鬟去拿糖来,然后聊些别的话题。
— —
牢狱中,光线昏暗,发霉的气味、臭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难以形容。
石师爷与韵娘聊了一刻钟,然后提着食盒离开。
韵娘坐在稻草席上,腿上搁着一个硕大的纸包,里面包着一整只烧鸡,还热乎。
她先撕下一只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香,太香了……
简大人全家人看她吃,忍不住吞咽口水。
韵娘得意,故意抬起下巴,吃给简夫人看。
她之所以被抓进来,就是因为简夫人的检举揭发。
她记仇。
世间最得意的事是什么?自己过得比仇人好!自己吃肉,仇人饿肚子。
而且,刚才石师爷对她说,让她不要怕,安心等待一些日子,迟早有好消息。
此时此刻,简夫人搂着女儿,盯着韵娘,恨得咬牙切齿。
简大人朝韵娘爬过去,又哭又笑,说:“大美人儿,快,分一半给我吃。”
韵娘瞬间冷脸,用脚踹他,“呸”一声,气急败坏地骂:“你这个扫把星,当官当不明白,还非要做贪官。”
“老子看走眼,给你这个窝囊废做外室。”
“老子这辈子勾引了十八个男子,你是最废物的一个。”
她把啃完肉的鸡骨头扔向简大人的脸。
简大人因为挨了严刑拷打,连走路都费劲,所以这会子斗不过韵娘。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他毫无骨气,捡起地上的鸡骨头,放嘴里嗦个肉味儿,吱吱作响。
简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看不惯丈夫的丑陋行径,直接对韵娘嘲讽:“哼!贱蹄子,给你送饭的,就是你的老相好吧!”
“狗男女,不要脸!”
韵娘又撕下另一只鸡腿,咯咯地笑,用眼神鄙视简夫人,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你还有力气骂人呢!是吃馊饭吃多了,肚子吃撑了吧?”
“老子与你共侍一夫,老子贱,你又高贵到哪里去?哼!”
“实不相瞒,给我送饭的,是我干爹,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将来,老子肯定过得比你们好!”
她撒谎不打草稿,信手拈来。
简夫人干脆闭住双眼,腹中饥肠辘辘,她懒得白费力气。
这时,她怀中的小女儿忍不住呜呜呜地哭。
简夫人心疼闺女,也忍不住哽咽。
韵娘听见那母女俩的哭声,啃鸡肉的动作暂停,脸上的嚣张气焰也忽然消失。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她并非生来卑贱下流,而是生在一个富户。但父亲好赌,是个败家子,导致家里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铺子卖了,田地也卖了,钱都输光了。
后来,父亲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子做妾。那老头子是色中恶鬼,而且心狠手辣,爱用各种花样折磨人。
韵娘为了活得像个人,脱离老头子的魔爪,于是勾引男仆,一起私奔,逃到外地。
而且,她不傻,并非打空手私奔,而是卷走老头子的金银财宝。
再后来,那个带她私奔的男仆生病死了,韵娘无依无靠,但心里要强,便凭借美貌和聪明,开始做贪官污吏的外室。
这些年,她积累很多银子,很多花俏的首饰,还笼络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但这一切都因为简大人和简夫人而毁了。
而且,那日复一日的避子汤导致她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可是,没有孩子,钱财又被官府没收,她将来如何养老?
想着想着,她也悲从中来,美丽的双眼泛起泪光。
她忽然站起来,拿着烧鸡,走到简夫人母女旁边,盘腿坐下,说:“咱们一起吃吧,不给那个狗男人吃。”
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反而透着一点温柔。
简夫人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贱人居然主动释放善意?
她甚至怀疑,韵娘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
她怀里的小闺女很想吃,饿得头晕眼花,但又不好意思伸手。
韵娘主动撕下一边鸡翅膀,递到小姑娘手里,微笑道:“可好吃了,填饱肚子再说。”
小姑娘抬头看简夫人,见母亲没有反对,然后她才开始吃。
确实很美味,久违的味道……
小姑娘一边吃,一边难过,滚烫的泪珠子从小脸上滑落。
过了片刻,简夫人也动摇了,伸手接过韵娘递来的鸡肉,一边吃,一边低头流泪。
自尊心和高傲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