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百里问道很快收回目光,如以往一样,开始说书。
和之前一样,每次他都会绕着一个话题来说。
今日的主题自然是与赤度国是战是和。
他用犀利的目光和言语,为在座的人分析了两国之间各方面的差距。
又分析了战或和带给大成的利弊。
最后一番结论下来,他竟然也是站在主动迎战这一边的。
这个结论一出来,下面坐着的人便开始窃窃私语。
一人说话无人知晓,最后变成众人一起讨论。
温白芷仔细听着众人的讨论,发现主和的人占大多数。
她微微皱眉。
她与百里问道想的一样,大成如今虽国力甚微,但苦于世家将大部分农田占着,寒门无法出贵子,百姓无法种到合适税银的农田。
长期下来,才会让大成落的个有田无人种,有官无人做的局面。
如果能借此次出战的理由,对大成进行上下的改革,不说别的,就说能从世家手里收回的银税,就能供一只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
但大成积弊已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百里问道一直以来都是善于把问题和他的结论抛出后,让人们去讨论。
他则作壁上观,每次都是在人们讨论最激烈的时候离场。
温白芷盯着他,果然见他又一次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他二人的视线又一次撞上,百里问道的表情很是值得人考究。
不等温白芷多想,他便离开了。
温白芷知道,自己也该离开了,她想听到的都已经听到了。
她便将没吃完的碧玉糕妥帖的收好放到怀里,准备回去带给司玖吃。
这才拉着翠枝准备离开。
不料准备下楼的时候,看到楼梯口那边似是被不少人堵住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是几个穿着富贵华丽的公子哥,围住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
那公子被堵在墙角,进退两难。
那些人大声说着:“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这个举子宋时遇,带我们来喝茶听书,结果现在要付钱了,他就说自己没钱了。”
那个被称作宋时遇的男子虽被众人如此打趣,却不露任何窘迫之样,只是微抿嘴唇,表情严肃的站在墙角。
“明明是你们非要带我来这里的,我推拒多次,你们便直接拖拽我过来,我连凳子都没坐便要离开,又是你们非追到这里来拦着不让我走,我一口水没喝,一口糕点没吃,哪里有让我付钱的道理。”
那为首的公子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面露凶色,道:“那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来这儿了,来了就要给钱,不管你吃没吃,没吃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温白芷蹙眉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出几句话她便隐约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非就是世家公子捉弄一个清贫举子的事。
她本想上前仗义几句,却见从楼梯前的那个包厢里走出一个明艳少女。
那少女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出来的。
那些世家公子看到这少女出来,纷纷楞在原地。
“云,云小姐。”当中有一人弱弱的叫了一声。
因那少女背对自己,温白芷并未看到她的正脸。
那声云小姐她也听到了。
是云清杳吗?是清杳吗?
温白芷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
便听到那少女冷冽开口道:“我就坐在这个包厢里,你们刚刚怎么把这位公子拖来的我都看到了,我身后的丫鬟们也都看到了,分明不是这个公子的错,你们强人所难现在还要索要钱财,传出去还有王法吗?”
一开口温白芷便知道是云清杳。
就是她的声音啊。
是她三年未见的,当今宰相云善流的独女,她最好的挚友,云清杳啊。
那些世家公子们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清杳,更没想到她会帮宋时遇说话,各个低垂着头,不敢声张。
为首的那个公子自然也一脸惊愕。
他们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到底没有宰相家的官大。
那人只好认栽道:“是我们不好,打扰了云小姐的雅兴,实在抱歉,我们这就走。”
云清杳喊住他们:“你们不应该向我道歉,你们应该向这位公子道歉。”
那公子显然没想到云清杳会有这样的要求,但看着她冷峻的表情,只好低头跟宋时遇道歉:“实在抱歉宋公子,是我们太想跟你处朋友了,你平时又那么冷淡,这才犯了这个错事,还希望宋公子能原谅我们。”
宋时遇眼神淡淡的,说道:“我以为你们要说自己没有错呢,不过还是会被别人压一头。”
那公子刚想发作,就被下面的人拉住:“走了快走了。”
众人很快散去。
温白芷望着云清杳的背影,只觉时间的残酷。
曾经的挚友隔了生死再见竟然连招呼都不能打。
云清杳自然不知道温白芷在自己身后,她只是疾步走到宋时遇身边,温声道:“宋时遇你没事吧?”
宋时遇见她凑近自己,便往右侧走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今日之事,多谢云小姐了,在下没什么好报答的,后面云小姐如果还要抄书的话,在下不会再收云小姐一分钱。”
云清杳此刻丝毫没有刚刚的凛冽,还是柔声道:“我才不要你这么报答我呢,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吗,你抄书本就费时费力,得到的钱给伯母买几副药就没了,我才不要你这样的报答呢。”
宋时遇方才被那些人推搡太多,胳膊有些被伤到了。
“那云小姐想要在下什么样的报答?”
云清杳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宋时遇转身就要走:“云小姐所要恕在下无法办到,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云清杳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胳膊,就听到他闷哼一声。
云清杳:“你受伤了?”
宋时遇挣开她的拉扯:“没什么大事,不劳云小姐忧心,我先走了。”
说罢竟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温白芷在后面看到了整个过程,她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是栽在这个宋时遇身上了。
就是这个宋公子还不开窍。
云清杳见宋时遇走了,便也要离开。
离开之前她不注意看到身后的温白芷。
温白芷呼吸一滞,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见到都不会说话的陌生人。
果然,云清杳只是眼神扫到了她一眼,便无留念的离开。
重生以来,温白芷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