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玖被温白芷扶着坐到了镜子前。
上一次这样的画面似乎还是秋狩的时候。
那时还是温白芷给司玖戴冠赐字的时候。
司玖看着镜中自己较之从前愈发憔悴瘦削的脸庞,心里越发难堪。
他下意识的在凳子上左右动着,肩膀也来回动着,眼睛也不往镜子中看。
温白芷站在他身后,自然将他的这些举动都看了进去。
她在他背后,伸手扶正了他的肩膀。
用自己的力气,固定着他的身子。
“好了,子衿小朋友,要给你梳头发了,就不要再动来动去的了。”
她出声提醒着,司玖果然不动了。
温白芷满意的摸摸他的头顶,又顺势摸了下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
她开始后悔担心药烫,就把药放在一边,没有立即给司玖喝下,而是带他来梳头了。
温白芷用梳子沾了些头油。
仔细闻过是桂花的香味。
已经消失的秋天,就再一次闯入他们心中。
温白芷梳的小心又温柔。
她甚至在他头上慢慢的按|摩着。
因为还要喝药,温白芷没有耽误太久,梳过一遍之后就将司玖的头发梳好,并戴上了她选的簪子。
“很帅,不错。”
一切都结束之后,温白芷甚是满意的看着镜中的司玖。
可司玖却觉得镜中的自己是那么的丑陋。
瘦的皮包骨几乎挂不住肉的脸颊,眼下仍然很明显的乌黑,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
所有的所有,都是司玖觉得丑陋不堪的地方。
但温白芷却说。
她却说很帅。
甚至昨日她还说喜欢他。
司玖从今早醒来的时候就会一直想到昨日温白芷说的话。
想到最后他又会怀疑是不是就是自己烧糊涂了出现的幻觉。
其实温白芷什么都没说。
他也无法真的向她求证。
温白芷见他坐着不动,担心这样下去,药就真的凉透了。
便要去拉他起身。
司玖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循着心的本能拉过她的手再起身。
只是体|位的突然变化,让他有些晕。
温白芷看到他难受的闭上眼睛,便搂住了他的腰。
“慢慢来,不急,我们要去喝药啦。”
司玖就这样在她的帮助下,又坐回了桌前。
翠枝带来的不止有喝的药,还有容恒特意调制的擦疙瘩的药膏。
按照容恒的话来说就是,药要喝,但是疙瘩的事更加重要。
温白芷在心中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开口。
又一边讲药碗推到司玖面前。
“我摸着碗壁,估摸着这药应该是不烫了。你小口的喝喝看。”
司玖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觉得不烫之后,直接将剩下的药都喝完了。
吃药这方面,可以说他是很配合的了。
温白芷奖励的摸摸他的头,又将翠枝带来的,她特意叮嘱的蜜饯递给他。
“我知道你高烧之下很难吃的下别的东西,就是吃了也容易吐,所以吃药之前就没让你吃点东西垫一垫,
但你现在药喝完了,吃个小蜜饯是没事的。”
她惯是喜欢用蜜饯来安抚吃药的他。
哪怕他其实没有味觉了,她还是对此坚持不已。
司玖将蜜饯含在嘴里,感受着蜜饯在嘴里化开的感觉。
温白芷满意的看他各种配合。
余光扫到那罐药膏。
她心里很是纠结,又不知如何开口。
可她忘记了,她对司玖格外关注的时候,司玖对她又何尝不是处处留意呢。
是以她各种纠结的表情全都落在了司玖眼里。
他不住的想,是不是她发现昨日自己对他的告白不过是一时冲动。
她或者要说出对不起这样的话。
然后让他对昨日的告白不要太在意。
甚至还会加上一句以后两人就会是很好的朋友。
是这样吗,她是会这样说的吧。
他虽没有味觉,但药喝到胃里之后还是实打实的刺|激到了他高烧下脆弱的胃。
加上此刻他正不住的想着最坏的结果,他的胃就更加的痛了。
他放缓了呼吸,看着温白芷几次开口又不说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此刻便是那等待刽子手行刑的囚犯。
只等她一声令下,他的心就会瓦解成无数片碎片。
就在二人都有口难言的时候,温白芷开口打破了僵局。
“子衿,你知道你的疙瘩长在什么地方吗?”
疙瘩?
司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
“应该是大腿内侧。”
温白芷索性直接说明:“确实就是大腿内侧,甚至有些很里的疙瘩,你是看不到的,但是容恒为你检查的时候看到了。”
司玖这才知道,原来容恒昨日还给自己检查了一遍全身。
他自净身之后,其实很少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身子。
毕竟那样惨败不全的身子他自己都不想看到。
但是容恒到底是为他看病的人。
一切的尊严在生死之前都是假的。
突然,他猛地看向温白芷。
温白芷一瞬就知道了司玖想要问什么。
她连忙说道:“但你放心,容恒为你检查的时候,我是没有看到的。”
司玖放下心来。
但温白芷却为难住了。
司玖对自己的身子那么看重,自己几乎不可能能接触到。
可为了他能快点好起来,温白芷也只好迎难而上。
“可是子衿,如果,如果我说,容恒还给你做了药膏,专门用来擦那些疙瘩的呢。”
司玖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那罐从前没见过的药膏。
倒是不知道这是容恒做了给他擦疙瘩的。
他说道:“那我一定会按着他说的话,将药膏都擦好。”
温白芷咬咬嘴唇:“可是子衿,很多疙瘩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可能自己做不到。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
但司玖何尝不知道她的欲言又止。
她的意思是,他需要她来帮她擦药膏。
擦药膏的位置甚至是自己的大腿内侧。
最靠近那里的地方。
所有所有耻辱与噩梦开始的地方。
司玖想起身,想走开,想拒绝,甚至想尖叫。
但是他只是沉默。
无数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幸落到现在,他只是沉默。
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温白芷慌了。
她去摸司玖的手和脸庞。
“子衿,你说句话子衿,我,我不一定非要帮你擦药膏的,你自己可以的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她颠三倒四的解释着,小心谨慎的样子让司玖无来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