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来的救治,才让他们知道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光是现在还能活着的就占了村子里的九成人数。
更别说是之前那些重症不治已经不幸去世的人了。
司玖每每看到那些在病榻上痛苦挣扎的普通村民,都觉得心痛难忍。
晋州可以说是极其富庶的一个州了。
饶是这样的晋州这样一个普通的小村庄都有这么严重的祸端,那其他地方呢。
司玖不说话,温白芷却能读懂他的沉默。
“子衿,我们已经做的很多了,也已经尽力了,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司玖抵着她的肩膀:“我只是在想自己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甚至是我来的太晚了,还有之前我们陆续感染天花,原地耽搁了那么久,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的话,如果我们早一点来的话......”
司玖就是典型的做的对了不会去炫耀,但是一旦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就会无限的内耗自己的人。
温白芷安慰道:“子衿,先不说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一说,就算是那些事都没有发生,你比现在要早赶到这里来,那结果就能被轻易的改变吗,这个村子积弊已久,天花一直治疗不好,你不来才会是另一种结局,你来的话,带来的就都是改变与希望。”
司玖依赖的靠着温白芷。
她说的话总是能让他得到宽慰,在他要进入死胡同之前把自己拉出来。
恰在此时,村长来喊他们去吃饭。
司玖起身的时候被温白芷小心的扶住胳膊。
二人一路搀扶着去到了饭堂。
去到饭堂的时候,容恒早已坐在了那里。
容恒的脸色并不比他俩好多少。
虽然抓药煎药这样的活有别人干,但容恒还是承担着最重要的看诊。
他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只拿着馒头就往嘴里塞。
温白芷拉司玖也一并坐下。
村长作陪一起跟着落座。
这也是个可以询问村长关于村子里情况的好时机。
司玖接过温白芷递来的馒头,心不在焉的一点点撕着。
村长对他们每个人都是十分感恩,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司玖先咽下一小口馒头后,终于开口问了村长。
“村长,我想问一下关于咱们村子里感染天花的事。”
村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其实做好了他们第一天来就会问他的准备。
却不曾想他们来的第一时间只是去救治村民。
说不感动是假的。
所以现在司玖终于问出了口,他也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从去年入冬开始,我们村子里就开始陆续出现有人感染的现象。
起初我们只以为身上的红疙瘩是虫子咬的,发烧是因为天冷导致的。
却不曾想那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有同样现象的村民越来越多。
但此前那些感染的人都被我好好的安置着,所以大家才会以为村子里爆发是在今年春天。
但不是,是在去年。
今年刚开始,我就先后跑了无数次官府,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帮助。
如果只是在我们村子有这样的情况的话,我是不会这么着急的。
关键就是以我们村子为中心,周边的村子,镇子,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可是官府只说会赶紧找人处理此事,却一直没有人来真的解决。
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感染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春种开始了。
粮食是我们农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但如今也是我们寻求最后出口的唯一方法。
我们将朝廷发的种子全都煮熟,种下去之后是不可能长出粮食的。
我们只是希望用这样的方法能让朝廷看到我们,救救我们。
仅此而已啊。”
村长一番声泪俱下的说完这段话。
司玖几人都听的沉默了。
原来晋州歉收的背后竟是这样的真相。
原来是他们赌上了自己最后的活路,来为自己求得最后一线生机。
司玖的手紧紧握成一团。
“你们做的对,是朝廷的过错,不应该让你们来承担。”他严肃的说道。
村长只差跪下给他磕头了:“恩公啊,多谢你的理解,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交不上佃粮我们也得死,可天花无人治疗,我们更得死啊。”
底层农民不外乎求个吃饱穿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能平安健康就行了。
这是最简单,却也是最难的愿望。
司玖承诺道:“村长你放心,你们欠的佃粮,我会出面帮你们解决,你方才说的周边村镇的病人,我也会安排专人前去看诊救治,一切的一切,你都不要担心,没能让你们在大成过的安心健康,是大成的错,让你们不惜用粮食铤而走险,更是大成的错,请你放心,以后都会好的。”
村长苍老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啊。”
问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个柳四娘口中所说的教书先生也要好好问一下。
但来这里已经三日了,倒是没有看到过有教书先生的影子。
司玖紧接着问道:“来之前我就听柳夫人说起过你们这里曾有一个教书先生,也是那个先生为绝境中的她指出了一条明路,倒是不知这个神人如今还在不在这里,我还蛮想认识他的。”
村长听后面露难色:“恩人有所不知,那先生早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司玖眉头一皱:“那村长可知他去了哪里。”
村长回忆道:“好像有听他说过是要去京都的,四娘说你们约莫本个多月前到的晋州,按他出发的时间推算的话,保不准你们在路上还碰到过呢。”
竟有这么巧的事。
“那会儿他走之前和四娘说,让四娘每日到大路上看看是不是有人从京都过来的,如果有的话,那四娘家儿子就可能还能得救。
那先生是个好人呐,今年来我们村子之后,不辞辛苦的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不瞒恩人,就是煮种子这个想法都是先生提出的。
不然我们都是老庄稼人了,对种子都是珍惜的不得了的,根本不知道还会有煮种子这个事。”
村长一席话说完,司玖便明白了,这背后一直推着自己往前走,往晋州来的人,赫然就是这个神出鬼没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