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嫂子以为薛扶泠是特意问起的。
又怕自己的无能会耽误自家姑娘的前途,所以,止不住的慌乱和苦涩。
薛扶泠见她面色有异,略一思量可能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
“嫂子莫紧张,我就是瞧着你的绣活当真好,想问问你可否愿意去我的铺子教导那些女工?并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这话,薛扶泠又特意将手上的荷包往前推一推。
“您这牡丹用的是蜀绣的针法吧?咱们京城倒是还没有这样奇特的。我看了实在是喜欢的紧,就想着问一问嫂子,不知您可有意?”
珞嫂子心里一顿,原来她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且,她不仅没有看不起自家贫穷,还愿意伸手拉她们一把。
要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
别说找会蜀绣的师傅,就是再难些的湘绣也是大把的人在。
明白这一点,她当下就站起了身。
心内感激,面色郑重道:“承蒙弟妹看得上,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有感激不尽的,一切听你的安排。”
说完这话,她心里也欢喜的很。
这下子,不仅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不会拖倩姐儿的后腿了。
薛扶泠听她这么说,也晓得珞嫂子是个明白人。
当下又跟她说了些自己绣坊的一些细节,以及日后上工的事情。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叫珞嫂子教导女工绣活,不仅能赚银子,还能在铺子里学习接客待物、为人处世。
若是日后,她想出去自立门户,也有经验,不会举步维艰。
叫别人自力更生才是真正的帮助。
而薛扶泠的这家绣坊,就是年前托郑让置办的铺子之一。
除了这间,其他的都被薛扶泠借给长兄薛策去铺货了。
此时她心里也有些庆幸当初留了一间铺子下来。
才能促成今日这样的好事。
京郊有一处宅院,名为“栖霞别院”。
此处选址极为偏僻,是建在山坳一块规整出来的平地上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四处都是山川,形成天然的屏障,若是不仔细搜寻,根本找不到。
这处宅院的建造极为精简,像是个用围墙建起来的农家小院。
只是从外面看着像是,内里却是极为精致。
若说有唯一的邻居,那就是香火不怎么旺盛的一处尼姑庵。
两处都是静谧的地方,互不打扰。
“简直是畜生。”
眼前哭的双眼通红的妇人狠狠的骂一句,眼里却满都是心疼。
她的双颊上铺满饱经风霜的红血丝,从左眼眼睑下一直延伸到唇角上有一道泛白的疤痕。
一看就知道是旧伤好了之后才重新长出来的。
“他们怎么这么狠?非要将你置于死地吗?”
说话的正是前不久秘密回京的永宁公主裴芯。
躺在矮塌上的裴骁,背部有一道极浅的刀痕。
身为皇子,除非已经确定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否则,还是会被牵扯其中。
裴骁背上的刀伤就是由此而来。
只是他自来懂得藏拙,又是众人皆知的“上不得台面的矮脚虾”。
那两位哥哥只将他当做猫儿狗儿似的“驱赶”一番,倒是不至于送命。
面对姐姐的询问和担忧,裴骁略微扯开嘴角想安抚她。
只是稍微一动,背上新上药的地方像是裂开了似的,疼的人直抽气。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什么叫你有分寸?”裴芯柔和的面上,第一次有了狠厉。
“他们的手段也太大胆了些,刺杀都到你的面前了,还是要息事宁人吗?”
“这次是老二和老三鹬蚌相争,我作势护了三哥一番,弟弟省的轻重,这伤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姐弟两个面庞相似,只是一个恬静,一个带着藏拙的傻气。
这次的受伤,也是早就布好的局。
他现在的力量太小,得借一借别人的势,以身入局,取得三哥,也就是裴铎的信任。
裴骁图谋的不是将来的位极人臣,而是更大的抱负。
所以,他得蛰伏着,只待时机成熟,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见弟弟这么说,裴芯才略微放下心来。
“姐姐若是觉得这里烦闷,待到花朝节,我接你出去逛逛?”
姐弟两个沉默一回,还是裴骁先起了话头。
“那些热闹也没什么可看的。”
裴芯闻听一顿,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我倒是喜欢清静,你不必担忧我的事情。”
知道弟弟担心什么,裴芯又笑道:“前些日子在前面的净水庵里,结识了一位清修的娘子,我们两个倒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彼此解闷,也不会寂寥。”
“哦?”裴骁眉目微挑,下意识的道:“清修?可晓得那人的底细?”
不怪他生疑,这么偏僻荒芜的尼姑庵里如何有位清修的娘子,他不想姐姐受到任何冒犯。
“她性情敦厚有礼,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你放心就是。”
裴芯将手中的药膏收好,不欲与弟弟多说这些妇人之事。
又问道:“骁儿可有喜欢的姑娘?”
裴骁不妨姐姐说起这话,面色一顿,耳尖微微泛红,微微出神,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未说话。
“已是十九的年岁了,比你还小一岁的五弟如今都有了两个侧妃一个侍妾了,该抓点紧了。”
裴芯微微叹息着说一句。
她和亲分离的时间,并没有叫姐弟两个变得疏离,反而比从前更加亲厚起来。
长姐如母。
她比裴骁这个弟弟大了一轮,母妃去世时,弟弟尚且还是个不知事的两岁孩童。
自己被休弃回朝,在这郊外的一切,前前后后都是弟弟打点的。
而裴骁的事情,她也会多多替他操心。
“若是有个人来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姐姐这话错了。”
“嗯?”
裴骁突然开口驳一句,反倒叫裴芯有些意外。
“若说照顾我,董嬷嬷当仁不让的体贴细心,谁能越过她去?”
“她是你的奶母,照顾你自然是应该的,怎么能与我说的混为一谈?”
裴芯摇摇头,不晓得弟弟到底什么意思。
裴骁淡淡开口。
“可是娶妻不是娶个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