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好是齐如萱的二七之日。
薛扶泠从妙华庵祭拜回来,正好在花园遇见李姨娘。
“二奶奶安。”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恭顺的请安。
薛扶泠微微点头,看向李姨娘。
见她今日竟不伤心,虽然身形显得佝偻些,但言笑晏晏的看着景色,神色也轻松的模样。
李姨娘不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想来这副样子,应该也是从失去骨肉的伤痛之中走出来了吧?
只是,她这样好似没心肺的样子,叫薛扶泠心中说不出来的复杂,便也不打算和她说话。
都走出去些距离,又听身后传来“谢谢”两字。
回头看去,正是李姨娘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见她回身,李姨娘还冲她笑了一下,便又带着丫鬟们转身先走了。
薛扶泠原地沉默一回,知道她谢的该是自己对齐如萱的心,到底也没再多停留。
直至晚间,薛扶泠已然上床要歇息,外头一丫鬟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二奶奶,您快去万福堂看看吧。”
“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你这样不守规矩?老太太的事就去找少爷啊,找我们奶奶有什么用?”
紫竹香药拦住那不知礼数的丫鬟,只替主子心烦的慌。
“李姨娘疯了,李姨娘简直疯了……”
那丫鬟被香药训斥,吓得跪在院里直哭。
薛扶泠本就没睡着,听见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忙揭开被子起身下床开了门,“怎么回事?”
“李姨娘趁着丫鬟婆子不备跑到蔷薇阁,从奶娘身边偷走我们小少爷,说要将他杀了给二姑奶奶报仇,此时已然去了老太太的万福堂。”
“少爷又不在,李姨娘的疯病又实在吓人,她那架势也不像是作假,我们姨娘哭的没了办法,老太太说您往日待二姑奶奶好,兴许能劝得住李姨娘,所以让奴婢来寻你。”
薛扶泠按住跳个不停的侧额,转身回房穿好衣裙,跟着那小丫鬟往万福堂走。
靠近万福堂的院子,便听见里面丫鬟婆子的规劝声和顾轻虞的哭求声。
李姨娘平时市侩贪财,得了便宜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为了在齐家过活,讨好过不少人,艰难的算计了一辈子,今日倒是模样端庄了不少。
只是平静的人才更可怕,薛扶泠进去的时候,只见她拿着菜刀抱着孩子,扑上来一个便是一刀,砍杀竟是毫不犹豫。
她那般凶狠,这些婆子丫鬟,一时间竟拿她毫无办法起来。
“齐家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害了我不说,如今还害了我的萱儿。”
说罢,又对着老太太厉声骂道:“我这一辈子,都是被你这老贱人害得这般苦。明明是齐阤那畜生强迫了我,偏在你嘴里成了我勾引的他。”
老太太面色难看,被徐嬷嬷扶着,却不敢说一个字。
“你本来答应我,要将我外放出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了,偏生那个畜生多看了我两眼,你便将我当做棋子,去离间老爷和夫人,断送我的一辈子。”
薛扶泠正准备进去,被后面一人推开,是齐行度火急火燎的往里面冲。
“将孩子放下!”
顾轻虞已然哭的站不住,见他总算是来了,忙连声祈求齐行度救孩子。
齐行度自然恼怒,沉声说一句,想要趁着李姨娘哭骂,趁机去抢孩子,竟是险些被砍伤了脸。
“你父亲是个老畜生,你也是个小畜生。一个个只当自己是个痴情的,专爱和外头那跟人随意淫奔的青梅贱货相亲。”
这是李姨娘心中积攒了近二十年的怨气,如今有发泄的机会,面上便更加癫狂起来。
“只是那老畜生比你更可恶,得不到外头的,便拿了我做替身。呵呵,他害了夫人,你害了二奶奶,真是一对畜生不如的父子。”
齐行度被她骂的脸色铁青,却不敢出声将人激怒。
“二奶奶来了?”
见着后面的薛扶泠,李姨娘居然从癫狂之中稍微平静过来,还笑了一下打了招呼。
只是她脸上却不是白日那温和从容的模样,带着些许的血迹,瞧着狰狞吓人。
“姨娘别疯了,今日是二妹妹的二七,别搅了她的魂魄安宁才是。”
薛扶泠本能的说出齐如萱,想叫李姨娘稍许安静下来。
李姨娘确实安静了一瞬,只是须臾又双目通红,大声哭道:“萱儿,我的萱儿。”
随即又将怀抱里哭的猫儿似的婴孩抱在怀中安抚,慈爱不已,“我的萱儿生下来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软软糯糯,很喜欢哭,可是只要我一哄,她马上就不哭了,乖的不得了……”
只一小会,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用刀指着薛扶泠等人。
“可是,是你,是你们,是这吃人的齐家,将我的萱儿害死了。”
“怎么是我们害了她?明明她是在李家没了的,你如今却要害我的儿子,求你别伤害他好不好?他是我的命啊,求你了,求你了。”
顾轻虞瘫坐在地上哭求着,孩子的声音,叫她的心都快碎了。
李姨娘听了这话,先看向薛扶泠,不甘的哭道:“萱儿的死,你以为你是干净的吗?”
“我的萱儿只是犯了一回错而已,那苗家的亲事便这么完了,任由我们求你,都不能弥补,害得她只得被嫁给那李家的畜生,不到三个月就……”
李姨娘拿着刀,说着说着抖个不停,不等薛扶泠回答,她又将刀指向顾轻虞和齐行度。
“还有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有脸提我的萱儿和你们无关?她嫁给李柄,是为了谁的前途和面子?只顾着你们达成目的,把她草草的送进李家那吃人的狼窝,直到死了,也不曾为她上门去讨公道,还任由她被草草安葬。”
“我的萱儿死了,你的孩子生了,一家子和和乐乐,却不知我这做母亲的日日心痛如绞,恨不得将你们和李家那一家子欺负过萱儿的,全都碎尸万段!”
齐行度脸上被划了一道极浅的口子,眼中只盯着李姨娘怀里的孩子,出声道。
“如萱是得病死的,并不是我们不为她讨公道。姨娘今日这样,难道不顾后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