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踏进房中,见邵澈盯着那堆布料发呆,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你是不是太闲了?”
邵澈不解他的意思,眼神投来询问。
苏穆却并没立即回答,而是大刀阔斧的搬了个椅子,坐到邵澈的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京郊的宅院是怎么一回事?”
“你……”
“是,我知道了。”
苏穆应声,以为这呆瓜会解释,可看他低着头,不想说话的样子,倒把自个气个半死。
“你难道不向你敬爱的哥哥解释解释,那齐夫人是怎么一回事吗?”
虽然笑着,但这咬牙切齿的话伴着牙齿发出的“咯咯”响声,足以说明苏穆的生气。
“她已不是齐夫人了……”
“我说的是这个吗?啊?”
苏穆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偏偏面前的人还总往火里加柴。
“祈福大典那日多么危险,我早早告诫过你不要乱跑,你非但不听话,还在街上奔走替她寻医问药,还骗我说要回家,结果又折返回去守着她,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你不知道!”苏穆气急,大吼一声。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苏穆又长吸一口气,放缓声音道:“她是你的表嫂,更是将军府的儿媳,你与她是亲戚,又怎么可能?”
“她已经不是了,我怎么没机会?”邵澈听见苏穆的话,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苏穆顿了良久,才道:“好,假设有机会,也假设齐家好说话,真的能放她自由,也假设你不在乎姨丈和姨母反对。”
“她是当众刺伤齐行度,与他恩断义绝,还不在婆母灵前尽孝后离府的,外面最近传言她跋扈残忍,是个弑杀夫婿,不孝不悌的恶妇,这些或许都可以用和离来解释。”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然背负了这些骂名,若是叫人知道你对她的痴恋,再加上一道狐媚勾引表弟的罪名……”
“她没有勾引我,是我自己贪恋她。”邵澈目眦欲裂,语气坚定十足,是苏穆从未见过的焦急。
“你难道不知女子存世艰难?”苏穆反问。
“世人一惯喜欢给闺阁之中的弱女子安放罪名,哪怕是男子的错,他们也会将火引到女子身上,自己躲在女子身后做那阴暗的鼠辈。等风头过去,又是照旧吃喝玩乐,谁还能记得早成枯骨的闺阁女子呢?”
苏穆突然想起他和李思怡来。
明明是冯致不举,却在被李家退亲之后,大肆宣扬是李思怡克夫,害的李权为了家族后辈名声,将李思怡送回老家,草草的嫁给了一个落魄书生做继室。
可恨他当时和裴骁不在京中,等回京之后想去求娶,早已经来不及补救。
屋内长久的沉默,邵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兄长,那我该怎么办?我好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可我也不能害她……”
邵澈如孩童一般,流露出惶恐和不安,急于找到答案。
可回应他的只是静谧。
因为这样的问题,苏穆也没有可行的办法能给他提示。
“兄长与四殿下走的近,若是她答应了我,能否叫他替我和她赐婚呢?”
邵澈像是突然开窍似的,眼睛亮亮的望向苏穆。
苏穆不想他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吃惊不已,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殿下……手上并无实权,只怕说不上话。”
邵澈可不是真的“呆瓜”,略一思索,便直白道:“兄长今日来,是否想替四殿下打听父亲相关?”
见他没说话,邵澈又道:“你自中秋之后就忙得很,恒亲王和余党还没找到,又哪有空往邵家跑?不过是父亲再有半月归京,他是京中不少人拉拢的对象,想必四殿下也是此意。”
苏穆不得不感慨,这呆瓜有时候是真聪明。
“……你和姨丈的关系并不好……且你为了她……”
“兄长莫说。”邵澈倏地站起身,神色坚定,“我是为了我自己。”
苏穆神色一顿,自嘲的勾唇:“也是。”
“我刚才还说世人总爱将理由安放到女子身上,现在我也成了我嘴里的世人了,我的错我的错。”
邵澈没说话,只是心中思索要如何行动。
“如此,我和殿下,多谢峥之。”
苏穆拱手,认真的行礼。
兄弟两个又坐了一会儿,便又散去。
且说齐家近日来,都是一片沉寂。
府中太太过身,当家奶奶又离府,两位男主子一个比一个暴躁易怒,下人们等闲都不敢大声说话。
齐行度的架势摆的很足,大摇大摆的挪进蘅缇院养伤。
因为宫变之后,三皇子裴铎受伤,圣人身体也不好,整日缩在寝宫,主犯之一的恒亲王又逃窜在外。
牵连其中的人家如今都在牢狱之中,圣人却迟迟不处置,朝臣们便误以为圣人要积攒着,一起问罪,所以朝中上下皆惊疑不定人心惶惶。
那些聪明懂得蛰伏的人家,都是缩起头来关上门过日子,万不会在此时出挑,齐家便也如此。
齐行度此时坐在榻上裸着上半身,任由柴宝姝轻柔的替他更换腹部的伤药。
盯着那三四分相似的清冷,齐行度有些愣神。
“家主,可是姝儿手重,弄疼你了?”
柴宝姝不知齐行度心中所想,见他一直皱着眉头,才小心翼翼的询问。
薛扶泠扎的以及救裴铎被火烧的伤口挨得比较近,看的她都觉得疼。
且面前人常年习武,身形壮硕,她有些不敢细看。
“没事。”
闻听这话,柴宝姝耳尖发红,暗自唾弃自己疯了会害羞,两人早就坦诚相见过,不知在矫情什么?
“你别上来……”齐行度见她够不着后面,抬腿就要往床上去,情急出口。
“……是。”
氛围有些冷凝,柴宝姝自然也反应过来。
这是少奶奶薛扶泠的床榻,除了她之外,别的人,齐行度恐怕不会叫沾染,更别说上去了。
但柴宝姝权当做不知,欲将手中的缠布递给齐行度,叫他自个来。
齐行度的手抬起又放下,却并未接过。
而是迟了一息,遂站起身,走到拔步床下,闭上眼睛,举手露出腰腹,意思很明显,依旧叫她上手。
两人沉默着上完药,柴宝姝又转身替齐行度收拾屋子。
看到一个被锦布盖着的壁龛,打开一看。
“家主,这些东西要归置到库房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