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目之中,你比世间任何女子都好。”
“殿下在说什么?”
薛扶泠不是傻子,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这么说话她知道,且他安慰人的话,并不算高明。
就是不知是他正巧撞见谢栽同自己说话,又或者是谢栽将此话说出去的,薛扶泠此刻真是窘迫又难堪。
“谢栽同他阿姊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薛扶泠实在太聪明,但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她,说是自己是个无耻小人趴墙角偷听到的吧?
薛扶泠闻言四周巡视,果然见谢氏不在。
也罢,还想着回程时再告诉谢氏,谢氏对她的热情,不是假的,好歹也不能当场给别人难堪。
横竖谢栽已经告知,她心中的愧疚也能放下了。
“所以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瞧裴骁的神色不像是来奚落她的,薛扶泠索性胆子大了些。
太子殿下宽厚仁慈,定不会是那落井下石的小人。
见对面人面色赤红又后退几步,裴骁亦上前几步,正色道:“我想说的是,五日前说的那些话还作数。”
“且……我说谎了,叫你帮忙,亦有我的私心在内。”
外面人声鼎沸,马鸣阵阵,射猎正是精彩处,并无人关注这处不起眼的帷帐内是何人在此。
“私心?难不成殿下喜欢扶泠?”
薛扶泠也不知为何,见裴骁那不甚聪明的模样,竟有些生气的揶揄出声。
她自觉长相没有,才情没有,又是个不懂俗世的榆木,还屡次被‘退亲’,不知她这般庸碌之人,太子为何再三纠缠。
“是。”
“……扶泠与殿下不过几面之缘,虽……虽有殿下仗义相救两次,但……”
真的算不上多么相熟,更遑论这莫名其妙的喜欢?莫不是耍着她玩的吧?
她心中惶恐又生气,可却对上裴骁那坚定的眼神迟疑了。
“你我相见,你或许忘了,第一次是在薛家门口,第二次是妙华庵搭救,第三次是宫中长街,第四次是你和离,第五、六次是郊外农院,第七次是宫变,第八次是去薛家送礼,第九次才是上一次求姑娘帮忙。”
是的,仔细算来,他们的交集少的可怜。
可却次次叫裴骁难忘和心动。
“殿下……”
“交集不少,我都记得。”
喉间微动,裴骁心中比五日之前还紧张许多,又真诚无比,“我见证过,当然知道姑娘多么勇敢坚韧,所以不必为了那些人失了自信,人云亦云的跟风切莫挂怀。”
在他心中,薛扶泠从来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恶毒悍妇’,反而是一朵温柔坚韧的兰花。
他确实想再次打动她娶她,可看到她对自己露出那怀疑不安的眼神,裴骁又不忍心再逼她违背她自己的心意了。
薛扶泠不喜欢他,可他照旧对她心疼不已。
他去薛家送礼的时候便对她说过,‘不要再苛待自己,不要再罔顾自己的意愿’这些话,可如今他却成了逼她的那个人。
所以今后,他便会和薛策一样,将薛扶泠当做妹妹来看待,护她安稳此生。
“……不知殿下五日前说过的话,今日还算数吗?”
薛扶泠将头抬起,突然开口道。
裴骁的喜欢是否真心,她无从求证。
可十八年来,从来无人这么坚定的夸赞她勇敢诸如此类的话,好似庸碌之人,突然被指明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
被夸赞的欢喜,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心湖,翻起激浪,就算落下,还是有阵阵余波不散。
喜欢一词,于薛扶泠来说再渺小不过。毕竟见识过齐行度的无情同父亲的冷漠,她也不会再有此期盼。
可如此郑重的认可,她亦为之心动。
所以,她真的勇敢了。
“啊?”
这下却轮到裴骁惶恐了。
“臣女是说,如果殿下还需要的话,臣女愿意帮殿下的忙。”
去到东宫,至少她不必再为前程担忧,不必再让兄嫂总是为她忤逆父亲,不必再让阿娘孤苦,不必再让在乎的人被流言侵扰。
看,她说的勇敢,其实也有好多的衡量算计。
谢栽给她的打击,远远不是她表面看起来那般的平淡,她确实害怕了。
人会将事情放过,却不会淡忘。
日后不管再有何样的好亲事,她都会想起孟家婆母、冯太太、柳玉蓉和谢栽的话,这些话会像无数根荆棘一般横在心中,叫她对二嫁的任何人都相敬如宾不起来。
那么,既然如此,东宫或许是她最好的避难所。
也可以说,太子叫她帮忙,她也需要太子帮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相敬如宾’。
“可……可……”裴骁压制着心中狂喜可了半天,才红着面颊结结巴巴道:“太子妃……之位可……可能……”
薛扶泠浅笑,真的像是在谈交易,“殿下不必在意名分,哪怕是最低等的淑女都可。”
她还没有狂妄到凭借一句喜欢就以二嫁之身要求太子妃之位。
且,不知为何,她想赌一把,裴骁或许会真如他说的那样护着她,这也或许是勇敢吧。
再说,如果不行,她一个东宫最末层的淑女,定也无人会将她放在眼里对付,倒也安全。
权衡利弊,她如鱼得水般自如。
裴骁看着面前人温柔笑颜,眼中却冷静无波的模样,心内复杂心疼不已。
虽然知道她是真的将这件事当做交易来对待的,可一想到她替自己着想到只要一个比宫女强不到多少的淑女之位就能满足,裴骁觉得难过至极。
而更难过的是,他真的不能将太子妃之位拱手送上,需得等些时日。
心中沉闷,又不欲薛扶泠看出来,裴骁深深摇头,“不必忧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多谢殿下。”
“呦,谢太子殿下什么?阿姊也想听听。”
恰好此时高至欢换了一身骑装出来,看着二人隔着距离却都红着脸,不由更加好奇。
“难道是在说我坏话?”
两人本不好意思,被她这么一调侃,心中俱松了口气。
裴骁道:“下轮快开始了,阿姊咱们赶紧走吧,待会要错过了。”
谁敢叫太子轮空,不过是裴骁满腔的欢喜急需去发泄的借口罢了。
“等着吧,姐姐给你赢好东西回来。”
对着薛扶泠说罢,高至欢快步走上去跟着裴骁一起进入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