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过去,路驰欢不仅没有任何的失落,而且还与其他人有说有笑的,仿佛自己对他无法造成任何的影响。
那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这个朋友对于路驰欢而言,其实压根就没有那么重要。
斯图卡·流明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些自私,但却依旧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呼吸也跟着重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睛。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了下自己的鼻梁,然后重新垂下眼帘,强迫自己将这几段对话看完。
在看见那大厨的小徒弟提起那几位长老因为神级机甲而向他施压的事情,他不自觉地扯了扯唇,深红色的眼眸里含着几分冷意以及轻蔑。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仗着年纪比他大所以倚老卖老,姑且再让他们蹦跶一段时间,很快他就能把这事儿解决了。
想到这里。
斯图卡·流明的眼前又是浮现出了几位长老那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老脸,心情又是糟糕了起来。
他颇有几分不耐地屈起手指叩了几下桌面,胸腔当中的暴虐与怒火在反反复复的拉扯,让他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发泄才好。
不行。
平静不下来。
这个时候斯图卡·流明又格外怀念路驰欢那个安静的宫殿了,在那里他可以放松自己的全部心神,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
只可惜。
他现在去不了。
于是斯图卡·流明只好再度拿起了那本记录了路驰欢言行的册子,想借用这东西来望梅止渴,止住自己心中的思念以及渴望。
在看见上面写着——
路驰欢认为他心肠很软、有主见时,他的目光又是一怔,心跳不知为何跟着快了几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是想要遮掩面上的表情般,然而唇角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带着一点愉悦。
方才的不快几乎一扫而空。
一瞬间。
斯图卡·流明感觉自己这段时间里所做的努力似乎全部都白费了,路驰欢即便是不在他的眼前,却依旧可以轻易挑动他的杂念。
他以为即便是朋友,路驰欢也是离不开他的那个人。
但是没想到。
反而是他离不开路驰欢。
明明才只分开了几天的时间,但他却是忍不住用这样蹩脚的方法来探听路驰欢的一举一动。
这若是叫从前的自己知道了,指不定会笑话他。
斯图卡·流明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东西,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掀了掀,只不过当他看见摆放在桌面上的那张全家福的照片时,笑容却又是慢慢地僵硬了几分。
“不行。”
他喃喃自语地开口。
像是在试图祛除自己心中如同杂草丛生般的杂念。
也像是在与另外个自己对话般,那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挣扎,“唯独路驰欢他不行。”
“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自从父母与兄弟姐妹们在那场血腥的变故里去世以后,这偌大的斯图海之中仅仅只剩下他与尚且还在昏迷不醒的大哥相依为命。
虽说。
他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他之前承诺过自己会好好照顾对方,所以他绝对做不出类似于横刀夺爱之类的事情。
更不会拆散一对有情人。
更何况。
路驰欢现在还是失忆状态。
等他想起全部记忆以后,想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与现在不同了吧,到那时自己与路驰欢或许还是朋友,但对方却也不会……
把他排在心里的第一顺位了。
仔细一看。
这段时光简直就像是他从其他人那里偷来的。
所以一切对于他而言的陌生的情绪都只能被称作杂念,也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旁人面前。
就连他自己——
也只能自欺欺人。
斯图卡·流明无意识地拧了拧眉,他强迫自己将心思收拢在工作上,然后提笔写下几句话。
只不过待他回过神以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在纸上写下了一连串路驰欢的名字,中间还夹杂着“喜欢”以及“朋友”这几个字。
一瞬间。
他的耳根微红。
似乎是有点恼羞自己藏不住心事,片刻以后他又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冷着张脸将这张纸撕了下来,然后丢入了碎纸机里。
看来。
他自我反省得还不够。
斯图卡·流明自我厌弃般地抿了抿唇,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斯图卡·流明依旧没去找路驰欢,却是不曾想路驰欢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在听见鲛人侍从的通传时。
他那深红色的眼瞳微微紧缩了下,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拿着的册子“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
他赶紧坐直了自己的身体,匆忙着把黄金打造的长椅下方的暗屉,将这本册子往里面塞了塞。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急切,因此斯图卡·流明停顿了几秒以后,才是向着鲛人侍从的方向一颔首,声音听起来也格外的冷静。
“让他进来吧。”
眼看着鲛人侍从领命令以后就要离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对方,“等等。”
“以后他要是再来的话,可以不必过来通传。”
“直接把人放进来就行。”
鲛人侍从面上毕恭毕敬地应答了下来,但实则心里则是在纳闷,也不知道这人类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被陛下如此的看重。
要知道。
即便是在从前,也仅仅只有陛下的父母以及几个兄弟可以在见面时不必侍从通传。
当然。
他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即便心里冒出了种种猜测,但在面对路驰欢时依旧保持了恭敬且礼貌的态度,行事基本上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路驰欢被他带到了斯图卡·流明的宫殿之中。
他看见了层层台阶尽头的那把黄金与宝石打造而成的王座,也看见了正襟危坐在上面的斯图卡·流明,那样子在路驰欢看来有几分陌生。
他感觉到了一点距离感。
所以这会儿他打量着这个略显空旷以及安静的宫殿。
然后犹豫着将自己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学着刚才那个鲛人侍从的动作向斯图卡·流明行礼。
“陛下。”
只不过腰尚且还没彻底弯下去,就见斯图卡·流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是来到了他的面前,对方伸手扶住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
“行什么礼啊。”
“之前在你自己的宫殿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守规矩过,而且我们之间不是朋友么。”
朋友之间是平等的。
他们之间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其中一方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制另外一方屈从并且臣服的。
更何况。
斯图卡·流明就喜欢路驰欢在自己面前有话直说、并且毫不畏惧以及隐瞒的样子。
只见斯图卡·流明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浮现出一点鲜明的怒意,路驰欢这才是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一部分熟悉感。
他眼眸弯了弯。
看向对方时目光里划过几分狡黠,声音听起来也很是轻快,“总要装装样子,否则的话外面的鲛人估计又要议论我不讲规矩了。”
斯图卡·流明脸色一沉。
他抬了抬下颌。
神色看起来略有几分矜贵与傲慢,“我在整个鲛人族里就是最大的规矩,以后若是有谁对你不满的话,让他尽管来找我要个说法。”
路驰欢笑了笑。
他抱起自己的手臂,故意哼哼唧唧地开口抱怨道,“还找你要说法呢,你这几天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等真找到你的时候……”
“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斯图卡·流明听见这话一时之间卡了壳,他也知道自己这几天避而不见做得很是不地道。
但是他却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因此这会儿也只能侧过头,不与路驰欢的目光对视,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干涩,“抱歉。”
路驰欢今天过来原本也不是为了追究斯图卡·流明的过错。
并且。
他是真以为斯图卡·流明在忙公务,所以也并不觉得几天不见面是什么大事,若是换成他自己的话,估计能十天半个月不出现。
那什么。
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现在斯图卡·流明主动向他低头,他反而还有点不太好意思,那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唇角的小酒窝深了几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斯图卡·流明的肩膀,“和你开玩笑呢。”
“你千万不要当真。”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忙得都是正事,所以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一直没有过来,也只是觉得自己不太方便打扰你而已……”
这话还没说完。
斯图卡·流明生硬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他依旧是不肯与路驰欢对视,似乎担心自己的眼眸里会泄露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一点真心实意,“我不觉得打扰。”
话一说出口。
他又觉得自己现在说出的这话略有几分不妥。
于是又将自己的嘴巴闭得如同蚌壳般的紧,好似生怕下一刻又会吐露出自己的真心来。
路驰欢并没有发现斯图卡·流明的不对劲。
他在感情方面一向比较迟钝。
外加上斯图卡·流明又是有意隐藏,所以听了这话以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下他与斯图卡·流明的友谊情深义重。
比真金还要真。
于是。
他当即便是点了点头。
又笑眯眯地调侃道,“这可是你说的,下回我要是再来找你的话,你也不能觉得烦。”
斯图卡·流明似乎是觉得路驰欢这话说得他实在不爱听。
他刚要反驳。
然而。
才刚瞥了路驰欢一眼,视线接触到对方那亮晶晶的眼眸以后,便是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
但又装出副不太在意的样子,组织了下语言以后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平日里似乎也没嫌过你烦吧,可不要把莫须有的东西扣在我的头上。”
说着。
他带着路驰欢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会儿颇有几分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了耳侧,衬着那双鸽血红般的眼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妖异,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不过你这回来过来,应当不仅仅只是为了来见我一面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路驰欢倒也并没有隐瞒斯图卡·流明的意思,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
“两件事情。”
斯图卡·流明还以为路驰欢有什么事情想要求自己呢,于是当即便是一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向路驰欢,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可谁知。
路驰欢竟是让他把手伸出来。
若放在从前斯图卡·流明绝对不会照做,毕竟他向来敏感多疑,怀疑自己身边所出现的一切陌生人物,势必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但这段时间里与路驰欢相处下来,他笃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干脆地把手伸了出去。
路驰欢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已经编好的五色绳系了上去。
“前几天大厨那个小徒弟借他的通讯器让我翻看星网时,我发现端午节就快要到了。”
“这是对人类来说还挺重要的一个节日,具体由来估计要追溯到几千年以前,在这个节日里大家都会佩戴五色绳,这个东西也叫长命缕。”
“戴上以后可以避灾除病,祈福纳吉,保佑你平安。”
斯图卡·流明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五色绳,然后又是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紧接着他像是求证什么般开了口,“这东西……”
“只有我一个人有么。”
路驰欢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看见斯图卡·流明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以后。
他又刻意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咳,我给自己也编了一条。”
“一开始我不是不会编么,就在星网上找视频照着学,只不过编出来的这条五色绳实在是丑了点,我也不太好意思送给你戴上。”
“所以就自留了。”
斯图卡·流明听着路驰欢的话,原本阴郁的心情又是明亮了几分。
一瞬间。
他心里按捺下去的杂念明明已然是成为了灰烬中略有余温的火星子,然而现如今却是迎风见长,顷刻之间又是成了一把燎原大火。
烧得他口干舌燥。
就连皮肤下都好似有热意在游走,继而慢慢滚烫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都要被这杂念焚烧成灰烬。
路驰欢给斯图卡·流明系好五色绳以后,又是紧接着提起了另外件事情,“我听说你这几天基本上都待在这宫殿里处理公务,处理的事情基本上也挺让人头疼的。”
“这样对你的心情肯定很不友好,所以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
“要不要和我出门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