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一片废墟的镇南侯府上空,嵇瀚彻底死去,但袁满掌控下的灵念却还未散去。
袁满看向远处的暗鸦,笑眯眯道:“暗雪融融落,夜鸦声声寒。却不知天下第三杀手的暗鸦,是受何人所雇,来取嵇瀚的命?”
可暗鸦全然不理睬袁满,只是看向地上众人,道:“不知是哪位姑娘曾于夜色中林野间救了一位女子?我为她报恩而来。”
第二春秋顿时了然,结合之前游园画舫中的事情,那夜语冰无意撞到的,应该就是天下琴一慕容非。阴差阳错之下,语冰为天下琴一引走了玉轸的杀手,让墨轩的武者追了天下琴一一路。
墨轩的武者自然不及有禅心境修士带队的玉轸杀手,语冰自然也算是阴差阳错救了天下琴一一命。
那队原本追击语冰的墨轩武者,想来是都死在了暗鸦手上,而天下琴一也因此知晓了救了她的姑娘是与墨轩水火不容,便在安全时让暗鸦暗中去报恩。
只是不知这位天下第三杀手是何时到的墨轩。
“原来那一夜被我撞倒的姑娘还有如此背景。”语冰站在一众彩衣前,面对半空中的两位不速之客,语冰将她剩余的姐妹们牢牢地保护着,道:“我名语冰,还请阁下替我谢过那位姑娘。”
暗鸦点了点头,便要离去,袁满却喊住了他。
“且慢,天下第三的杀手阁下,我祈京袁氏颇有钱财,正好有些棘手的人需要人去摆平,不知暗鸦阁下有无意向?”
半空中,袁满道。
可暗鸦摇了摇头,道:“什么狗屁的杀手榜,便是因为此处的事流传出来的吧。我已有雇主,替她报恩已毕,我自当回去。”
话音刚落,暗鸦面对着袁满,倒退着飞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看着暗鸦离去的身影,袁满摇头道:“这么好的一柄剑,就这么走了可惜了。女子们便罢了,这么杀手们也这么防备我,我瞧着不该很平易近人吗。”
“袁家主,一般修天下的强者,怎么看都不能算平易近人吧。”
地上,嵇煜出声道。
袁满转身对嵇煜行了一礼,随后笑道:“诸位受惊了。国师大人有言,墨轩轩主私通玉轸杀手,屠杀两营卫国司官兵,意图谋逆证据确凿,现已为镇南侯拿下,墨轩于此取缔,墨轩其余诸人皆无罪。墨轩诸位彩衣检举有功,现予北幽正式户籍,一应所需由祈京袁氏负责。”
“镇南侯嵇煜平乱镇妖有功,命镇南侯嵇煜兼任远征司参使一职,于下月随国师一同远征玉轸。镇南侯侯府受损严重,府内宅基阴气甚重不宜居住,可搬迁至原墨轩所在另建镇南侯府,一应开销由祈京袁氏负责。”
嵇煜上前道:“袁家主,你这话术不伦不类,不像是诏书应有的,而且这里的内容,也不该是国师有言,而应当是皇帝的诏书吧。”
袁满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卷诏书,道:“诏书我这也有,只是我担心这诏书的内容过于生硬,诸位听不惯。这里如今都可算作自己人,我便以我的话术说了,显得不那么生分。诸位,好久不见。”
嵇煜摇头道:“不曾想袁家主还是修天下的高人,若是袁家主早些来此,我府内,以及墨轩之中,也可少许多伤亡。”
袁满挥手收走嵇瀚的尸体,想来他也携有自成洞天的宝物,以他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
他道:“哪有什么天下,能将我袁氏的商户开遍北幽,便已是我心中的天下了。国师大人策算无遗,但所行诸事也须名正言顺,而且,这一人一妖隐藏颇深,也得感谢了诸位将他们一齐引出,我也是方才才找到机会彻底诛杀了这墨轩轩主,若是直接出手为敌,诸位也瞧见了,我也难胜他。到时若是还需国师大人亲自出手,岂不是我办事不利。”
随后,袁满向众人一拱手道:“诸位,让诸位身陷险境是我的不是,还望诸位勿要怪罪。而后,这一摊的烂摊子,我祈京袁氏会尽数处理妥当。”
至此,在场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来。
紫衣扑到了语冰怀中嚎啕大哭,被惊吓了许久的少女,又有伤悲在身,此刻终于释放了出来。
语冰拍了拍紫衣的后背,强忍下眼中溢出的泪水,安慰着怀中的紫衣。
而早已虚弱不堪的黄衣在此刻神经放松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好在在这里,有第二春秋和青书未在,她出不了什么事。
但其余的彩衣……
第二春秋抬手看了眼手中的青绿染料,叹了一口气。
墨轩七彩衣,此刻只有三位彩衣在他眼前。
语冰为彩衣们的自由与墨轩为敌,但代价,却实在太大了,不知这自由是否值得。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青书未看出了第二春秋心中所想,道:“纸上魅自诞生之时起,便是独立的,全新的生命,它们的一生本就该由它们自己来决定的。生死也该是由它们自己承担,无怨无悔。”
第二春秋点了点头,他为黄衣检查了一下之后,便告诉语冰她只是消耗过度,让她不必担心。
随后第二春秋环顾四周,好好的一座镇南侯府,此刻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袁满正在与嵇煜交流,想来是在聊搬迁镇南侯府一事,陈归尘跟在嵇煜身后,目光却一直在彩衣们这边。
原本镇南侯府的护卫仆从们在风平浪静之后渐渐回到了侯府。
他们有序地围在嵇煜的身边,等待着镇南侯的安排。
片刻之后,黄衣醒来,几位彩衣确认了赵辞也无大碍之后向第二春秋等人道了谢,随后一同往墨轩而去,去寻青鸢的踪迹。
赵辞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春秋则席地而坐,展开画卷提笔,于画卷上新添了几个妖物。
这镇南侯府一行,见识到了击浪而生,体坚如铁却记忆短缺的恍惚,见识到了有独立意识的人偶由纪,见识到了真正的凤首龙。
当然,还有他早已熟悉的妖物纸上魅。
第二春秋提笔作画,又留下落款。
恍惚,浮生皆刹那,一念亦永恒。
由己,金缕玉带凭君引,咫尺孤心为谁倾。
纸上魅,丹青蕴念灵,笔落生万物。
第二春秋又于画卷上补全了凤首龙的姿态,只是当他提笔欲画纸上魅之形时,却犹豫了。
他叹了口气,终是未能落笔。
赵辞疑惑道:“怎么了?”
第二春秋叹息道:“我不知该画语冰还是该画青鸢,而以我如今的心情,若是提笔将她画下,只怕真的要跑出一只纸上魅来了。”
“若你能再将青鸢画出来,那岂不是……”赵辞眼神中带着些许恳求。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与青鸢已经成为了朋友,或许这是剑客间的惺惺相惜。
当然,如果还能把橙衣再画出来肯定更好。
但青书未摇头道:“每个纸上魅都是独一无二的,再画出的她,就不是她了。春秋,这纸上魅本就无定形,若你想召出亦可随时作画,不如就将这一栏空着?”
赵辞低头不语,第二春秋点了点头,但又提笔在纸上魅所在之处又提了一行字,名为彩衣:
云起蜃台琼楼碧,霓虹千姿三更熄。华服趋趋满庭落,惟望弦丝展旖旎。一语如雷动心意,虚情幻境何所依。楼外孤心念画影,独立花台舞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