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程寂亲自打来洗脚水,帮她脱掉靴子。脚底上不仅有伤痕,还有厚厚的老茧,全是这些年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完全不像一个女子的脚!
姜雪时第一次被他这般服侍,紧张的阻止道:“臭,别~”
程寂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更多的是心疼。自己身为男人,理应保护她,照顾她,可惜她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不仅有她的使命,也有她自己的抱负。
“雪时,如今我们有孩子了,可否将战场上的事先放一放,让后辈们去顶替你的位置?我并非让你把兵权拱手相让,只想让你在家好好歇歇!”
姜雪时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为家她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做点什么,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一刻也不敢闲下来!
“相公,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不敢懈怠,居安则思危。我答应你,先在家把孩子生下来!”
程寂开心的笑了,倒掉洗脚水后,又给她端来了漱口水,将自己全身烤热乎了,再抱着她入睡。
姜雪时第一次感受到当母亲的欢乐,晚上还有些兴奋,不敢相信有一条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和程寂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多么希望永远都不要再打仗了,也想过安稳的日子,守护自己的小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森林,百灵鸟便开始清清它的嗓子,一只、两只……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动听。
姜雪时坐在马车上,程寂缓慢的行走着,为了少些颠簸,他走得极慢。没去过云城总是有遗憾,可回家的心情,总是让人激动又迫不及待!
“山一程,水一程,炊烟袅袅谁家门?晓风甘露理红妆,香腮比花娇。朝霞如灯,好梦未了,行车枫岸鸟催行,桔梗桔梗,快来柳城。”
听到歌声,姜雪时心情大好,且不说词曲如何,单这份心性,就知道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妙龄女子。
程寂也被歌声吸引,但是后面两句他思来想去不明其中意。
“爹,还有多久才到家!”
“快了快了!”
父女二人从在河边架起了烤架,仆从为他们烤着刚抓上来的鱼,姜雪时吃了昨晚吃的干粮,此刻肚子不争气的叫了,竟被这香味刺激得味蕾有些发馋,她舔了舔嘴唇拿起水囊喝了口水。
程寂敲敲车门,温声询问:“娘子稍等,我去同她们买些过来,为了赶路让你受委屈了!”
姜雪时不想他为了自己这点小事去叨扰别人,“别去了,多难为情,等到了镇上,自有我们吃的。我包裹中还有饼,你若饿了拿来吃!”
程寂刚刚明明听到她肚子叫,想必拉不下脸。自己没有为她考虑周到,已经很自责了。
“我去去就回!”
“诶?”姜雪时探出头来,男人已经跳下马车,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父女俩为了避开劫匪,不仅马车用破旧的青灰色,仆从也才带了俩人,这突然出现的一名男子,让他警惕了起来。
“你是何人?”仆从挡在父女二人跟前。
少女见到这样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只一眼便心乱如麻,似有一股无名的火窜上脸颊,她低着头紧张的蹲在爹爹身后,静静听着来人说话。
程寂怕他们误会,放低了姿态,问他们好。
“几位爷,我与娘子一路走来没碰上几个人,由于路上带了干粮不够,娘子又有孕在身,各位可否行行好,卖一条鱼给我?”
听到他随妻子一起出门的,女子瞬间有些失落。
中年男子,也就是女孩的爹,只挥挥手便有人拿来了烤好的鱼。
“老爷,这可是我们刚烤好的,您还没尝鲜呢!”
程寂也不好夺人所爱,“既如此,在下打扰了,多谢老爷美意!”
程寂原以为空手而归,没想到中年男子叫住他:“年轻人,请等一等!”
程寂回过头,心想着即使他们发善心自己也不该这般不讲情面,他们自己都饿着肚子,哪有强行买来的。
刚刚提娘子身怀六甲,只不过怕他们不肯卖,并非博取同情。
“老爷还有何事?”
那男子长着四方脸,嘴巴上有一撮胡子,眼睛圆鼓鼓的看起来不好相与,说话却很是和气。
“难得有你这样有君子风度的人,拿一串回去吧,别饿肚子!”
“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女不吃鱼,正好赠与夫人!”
程寂听到这样解释,便心安理得接下了。可是钱不能少,他感激的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下碎银后,他兴冲冲的回马车去了。
“爹,你为何送他?”自己哪里不吃鱼了,爹爹真是烂好人。少女嘟着嘴,很是俏皮,心里全是不满。
刚才想着,若是送他,便是送了也值。可惜他有妻儿了,何必卖这个人情!自己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火,只是他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桔梗,出门在外,广交朋友,是做生意人的本钱!你若想吃,爹爹的让给你便是,你看,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说不定还是官宦人家,咱们此番回柳城,结交权贵都是不可避免的。他气度不凡,又有君子之风,出手阔绰,咱们可是赚了呀!”
桔梗冷哼一声,也不再接话。
八岁那年她便没了娘亲,爹爹是入赘到娘家的,一直打理着家里的生意。现在外祖父也去世了,爹爹在跟前尽孝五年已经够了。
时隔多年他们又回到了爹爹的家,圆了爹爹多年的心愿,所以才会在歌曲结尾唱一句:桔梗桔梗,快回柳城!
姜雪时拿到鱼后,心里很是甜蜜,俩人夫妻已久,聚少离多,似乎又回到少女时期的怦然心动。
如此慢吞吞的走了两日,真就到了柳城。姜雪时还以为此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小县城,景色谈不上美丽,只那一望无际的棉花让她眼前一亮。自己托付二嫂打理家里的庄子,种的就是棉花。
里面有男男女女带着头巾,提着篓子采摘的,岸上全是孩童们在玩耍,有的在河边垂钓,半大点的已经帮大人采摘了,小的则是踢毽子,扔竹秋,还有爬树掏鸟窝的。
原本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是听到了孩童的哭喊!
“爹爹,哥哥挂在树上下不来了!”
那大树底下围了一圈小孩,都不知该怎么办。
“梯子——谁回家拿个梯子来!”
程寂也被这动静吓到,这树少说也有三丈高,已经有点年头,粗枝大叶。只见孩童的衣服挂在树杈上,离地面二丈左右,人悬在空中拽着树枝顶端。幸亏孩子不胖,不然承受不住重量。
“相公,我们快去帮帮他!”
此情此景,姜雪时急得跳下马车,已经忘了程寂让她静养。
程寂来不及停好马车,随便挡在路中间,随姜雪时一同跑往大树底下。
孩子还在树上哇哇大哭着,底下的人怕他掉下来都准备接着。这枝丫离主干甚远,就算有梯子也不容易搭救。大人上去只会让树杈断掉,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姜雪时忙道:“各位还请让一让,我和我相公会些功夫,可以帮你们救他!”
听到此话,大家自觉点让出一片空地。
程寂不愿她出手,嘱咐她,“你在下面等着!”
话刚说完,只见孩子又一声大叫:“我坚持不住了,我手好酸没力气了!”
程寂二话不说,叫了位个高的大哥,飞身上枝丫,一点点从旁边粗壮的枝丫落下。
可惜没等他伸出手,孩子的衣服已然破裂,手臂松开。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俯冲向下,姜雪时飞身向上企图接住孩子,夫妻二人一个抱住了腰,一个拉住了手,稳稳落在地面上。
刚刚若不是怕孩子胆小,直接让他跳下去了,经此一遭还是掉下来了。
众人的心原本提到嗓子眼,看到孩子得救都笑了。
“爹,娘!”
孩子的父母刚刚急得哭了,此刻紧紧相拥在一起。女人嘴里不断数落着:“叫你贪玩,吓死娘了!”
男的则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一些碎银,有些卑怯道:“恩人,我……”
程寂忙推辞,“这是你的血汗钱,我不要,若要谢我们,借点茶水便好!”
“有有有,茶水管够!”
众人议论纷纷,没想到今日碰上大好人,对着夫妻二人一通夸赞。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可不是嘛,不仅长得俊俏,而且怀着仁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