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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

院子的东厢房被布置成堂上的模样,

院中白雪除尽,松柏之上挂着冰晶,正房房门紧闭,隐约有药香悠扬传来,

东厢采光最好,晨起时的阳光穿过窗纸映在桌案上,

屋里放置大小三张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都备了最好的,姜安那张小桌案上就连笔架都是鎏金的,

上首位坐着一身青衫的胡晏,他单手执书卷,右手边放着与摆设无异的戒尺,

男子清俊,一身书生气,便是坐着也脊背直挺,

而他面前的两小只,一只被娘亲送来还没搞清状况,一只正趴在桌案上没精打采的哈欠连天,

霍长明看看陌生的屋子陈设,看看突然就成了师长的胡叔,再看看身边同样坐着的妹妹,

还是没有搞懂,为什么自己好好待在家里享受休沐的快乐,怎么就又被抓来上学堂了?

霍长明:所以,我为什么在这里?

旁边的团子胖手揉揉眼睛,深藏功与名~

她动作熟练的从布包里拿出千字文字帖,团子深吸一口气后用胖手糊在脸颊上,企图让自己清醒,

胡晏咳了两声,休息一夜后气色倒是比昨日好上不少,

“岁旦在即,很快便是上元节,我便不教你新的东西…”

“长明…”

被点名的霍长明直起身子,憨憨的小少爷支楞起两只耳朵,“在呢,胡…老师…”

胡晏温和的笑笑,一双狐狸眼很是平和,“书可都背会了?”

这致命问题…

姜安默默用字帖挡住胖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霍长明呆住了,小声道:“回老师,没有…”

胡晏可没生气,毕竟长明比起他爹,简直不要好太多!

“算学呢?”

霍长明:“…还…行?”

出门买东西能算清账,应该算可以吧…是吧…

“那你今日便学算学,”

胡晏偏过头,狐狸眼弯着,看向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团子,

“小姐?”

姜安从字帖后面伸出个脑袋,嘿嘿一笑,“军师真客气,你叫我安安就好啦~”

这个小滑头!

胡晏心中笑骂,面上不可置否的样子,“那安安的千字文识到哪里了?”

他调侃道:“上元节游街,崇州府的学子里要是有个字识不全的学子,按照老夫子的性格,怕是会气到昏厥吧…”

姜安瞪圆了眼睛,胖爪糊在字帖上,着急为自己辩解,“安安都识得了!”

开玩笑,她智商一百八好不好!

迎上老狐狸惊讶的目光,团子举起爪子,非常委屈,“就是…就是不会写…”

“毛笔软趴趴的,不好用!”

“都是笔的错,不是安安的错!”

与其为难自己,不如埋怨他人~

霍长明举起手,“真的!安安妹妹都识得,夫子还夸她呢!”

团子骄傲的点点头,就是就是!

胡晏狐狸眼中闪过讶然,起身走到姜安身边,

他随手指了字帖上的一句话,“此话何解?”

姜安瞅瞅字帖上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字,眨眨圆眼,

团子的声音稚嫩,说的慢,还算咬字清晰,“学优登仕 摄职从政 存以甘棠 去而益咏,”

“夫子说,书学好了,就能考功名、去当官,活着的时候做个好官,死了百姓就不会骂你呀!”

对上团子那双你快夸我的眼睛,胡晏眼角抽搐,

这解释也不能说不对,就是太白话了些…

胡晏:“嗯,安安很厉害!”

团子:欸嘿嘿~

紧接着,他又找出几个句子考问团子,

姜安坐在软垫上,脑袋晃动时头上的毛球跟着乱动,一字不差的将句子读出,又用白话大概解释了一下,

意思是对的,从团子嘴里说出来为何总有一种四六不通的感觉!

姜安从行拜师礼,到跟随老夫子在堂上学书,不过月余!

月余,便识得千字文…

胡晏狐狸眼明亮,看向姜安就好像看到了璞玉,心中又感慨这老夫子的嘴是真严,得了这么个小神童,居然一声不吭!

他神色如常的直起身子,狐狸眼扫过兴高采烈的霍长明,声音淡淡,“长明,算学可是通了?”

不好好看书,净看热闹!

霍长明瘪嘴,圆滚滚的身板子伏在桌案上,

学呢,正学呢!

心满意足的胡夫子背手而立,在两个团子之间来回巡视,

一个正用胖爪握着毛笔,尝试驯服这支野生毛笔;

一个正抓耳挠腮,恨不得手脚齐上场,扒拉着数…

胡晏看看姜安面前宣纸上黑乎乎一坨字,闭了闭眼,

又看看霍长明面前干干净净的算学题,深吸一口气,

他以手覆面,突然好想孙伯再给他把把脉,他这次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他再次走到团子身后,大掌覆在胖爪上,抓着姜安的手在宣纸上落下一字,

“毛笔的笔锋软,落在之上莫要强压,笔尖触纸面、停顿处再适当用力…”

几笔下去,一个初见风骨的字跃然纸上,

胡夫子松开手,“安安再临摹一遍,”

姜安被寄予厚望,重重点头,绷着一张胖脸缓缓下笔,就连霍长明都伸长了脖子来看,

安安妹妹的字,在学堂可没少让老夫子气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啊!

片刻后,胡晏对上宣纸上那一坨嘴角抽搐,

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能分清这是个字了,神童嘛,总有一项不擅长的,正都是正常的,正常…

安慰好自己的胡晏抬腿走向霍长明,手中戒尺指着纸上那道题,清冽的嗓音响彻厢房,

“今有物不知其数,四四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二,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长明,这道题你看了半个时辰,可有解法?”

霍长明点点脑袋,“老师,快了…快了…”

胡晏:是快了,我快嘎了…

一旁的团子听着这题,停下驯服手中的笔,歪了歪脑袋,这不是数学题吗?

她圆眼亮晶晶,胖爪抓起写过的宣纸扔到身后,在干净的宣纸之上写下大大的‘x’,

然后…干净的宣纸又变成黑乎乎一坨,

姜安同样黑乎乎的胖手举起来,“一百四十二!!”

胡晏的声音顿住,同霍长明一同看向开心的团子,

这题是他写的,取自《孙子算经》,考虑到长明的年纪,特意简单了些,答案正是一百四十二!

“你如何算得?”

团子爪子糊在宣纸上,留下黑乎乎的手印,非常骄傲道:“算的呀!”

胡晏视线落在那张纸上,蹙起眉,只有黑乎乎一团…

胡晏想了想,便又说出一道算学题,让团子解,

“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取自:《九章算术》)

姜安疑惑歪头,真诚的圆眼对上胡晏期盼的目光,

团子摇摇头,“听不懂…”

日自倍系什么?自半又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