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的这句话,段乘鸢以为他只是在哄自己,便没有当真,结果三天之后,在段乘鸢看来,只是很平常的一次饭后散步,结果齐白一路直行。
段乘鸢还左看看右看看,以为今天要去哪儿玩了。
她好奇地问:“齐白,我们去哪儿?”
“去看薇薇安的圣女加冕仪式典礼。”
段乘鸢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愣了愣,大脑想要思考但是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卡壳,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化,忽然之间,一片亮光倾泻而下。
她眨了眨眼,身后的森林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往后退,一眨眼的功夫,目之所及,蓝天白云,绿草茵茵,他们真的离开了那座森林。
一些事情错过了出口的最好时间,到后面就说不出口了,段乘鸢现在就是这样,她喙张了又张,鸽子脸上面容严肃,想说些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去责怪齐白吧。
他们离开森林的时候,大中午,日头最盛,附近的村庄炊烟袅袅,金黄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一幅宁静祥和之景象。
后来在一处草丛里歇脚,齐白的身体实在是太大了,段乘鸢主动担任起了侦察兵的角色,附近飞了一圈后落下,告诉齐白附近暂时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
等停下来了,最初的疑惑心情再度占了上风,段乘鸢假装在梳理自己的羽毛,漫不经心地问齐白,为什么出现了这个想法?要去参与典礼呢?
因为你想看,齐白毫不犹豫,双目凝视着段乘鸢。
段乘鸢……当然信了。
他说是为了我诶。
他们两个前面好几个世界都经历过来了,那颗喜欢对方的心不用证明,但是知道对方还愿意会为了自己去有所行动,当然会开心,
生活就是这样的,由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确幸组合而成。
她四仰八叉的赖在齐白边上,两双眼睛对视着,既开心齐白对自己的在意,但也担忧这次出行会出事故。
齐白明白段乘鸢话里的意思。
他凑过去,蛇头使劲蹭了蹭小家伙的羽毛,结果用力太大,直接将小家伙给蹭摔倒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事情的。”
一只普通的鸽子寿命不过二十,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来年,如今的段乘鸢也是要迈入老年阶段了。
齐白不想让她留遗憾,他这几年也在了解魔法世界有没有延长寿命的药物,收获甚微。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我不担心就不会发生的呀,段乘鸢承认她真的很想看薇薇安加冕为圣女的那一刻,女孩肯定特别好看特别耀眼,但相对比较,她更担心齐白的安危。
人类本就对蛇类动物有着天然的恐惧,更被说想齐白这样的大体型的巨蛇了。
这也是段乘鸢心甘情愿陪着齐白待在森林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白天的时候他们就休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着,远离人类活动的城镇,到了晚上就加倍赶路,这对于段乘鸢的精神不是很友好。
她不太能熬夜,每一次都是抓紧了齐白的脑袋。
“我们到了吗?”
齐白还记得薇薇安的气息,一蛇一鸽子就这么来到了教堂的外围,这次赶路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教堂的后面,有着一处山谷,齐白找到一个洞将自己塞进去,然后他对着段乘鸢说,你去吧。
段乘鸢看着石洞中挤满了蛇身,密密麻麻的弯弯绕绕的,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她这才明白,齐白没有想要陪着自己一起去看的念头。
或许是有的,但是巨蛇的身体实在是太大了。
“我等着你回来,去吧。”
齐白沉稳又安静的眼神看着段乘鸢,看着对方迟疑不前,尾巴伸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形之中给了对方力量。
“谢谢你,齐白。”
段乘鸢飞进去,翅膀扒拉在齐白下巴上,喙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嘴巴,期间被蛇信子给舔到了。
说完了话,她就转身飞走了。
这一天正好是薇薇安成为圣女的加冕典礼。
段乘鸢还记得这个教堂各个屋子的走向,她感受到了空气中各种各样的气息,她落在了广场上雕像的手臂上,眨眨眼确认了位置后再出发。
十多年过去了,少女成长了,面容上褪去了稚气。
当神父将代表圣女的冠冕戴在薇薇安的头上之时,人们纷纷鼓掌庆祝着这个美好的事情。
薇薇安仪态端庄,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眼神一一路过自己的好朋友、老师们、教徒们……
最后是落在壁灯上的一只鸽子。
白色的羽毛,体态肥嘟嘟的,她挥动着一只翅膀在向自己打招呼,几乎是瞬间,薇薇安就认出来了,眸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凝视了很久很久。
教堂里养了鸽子,大家都知道,有空的时候还会时不时过来喂养一下,今天在场的典礼上鸽子也不是只有那一只,可是圣女却对着其中一只鸽子看了很久很久,这件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妮可跑到薇薇安身边,她如今是一名女骑士,英姿飒爽,穿着裁剪得体的骑士服。
“那是茜茜吗?”
薇薇安幸福地笑了起来:“一定是她,她收到了我的信,她来看我了。”
妮可跑到那只小鸽子待着的壁灯上,踮起脚去看,发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那儿,伸手一摸:“薇薇安,快看,茜茜还给你带了礼物!”
薇薇安毫不犹豫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那是一枚草环戒指,绕着一颗褪了色的珠子,草环编织得很好,是用最坚固的植物的根制作而成。
这份礼物,承载着最真挚的祝福。
段乘鸢在薇薇安没注意的时候就飞走了,她看到了,之前哭哭啼啼稚嫩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很开心呀。
她没有忘记齐白可怜兮兮的缩在那个小石洞里面,那样就太受苦了。
“齐白,我们回家吧。”
周围没有人,齐白扭动着身躯和段乘鸢离开了这里。
他们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回去的路上,偶然间被一年迈的老奶奶撞见,段乘鸢以为惨了,老奶奶年纪大了,这可经不住吓,结果却是抬了好几下自己的眼镜,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条巨蛇竟然和一只鸽子成为了好朋友,这个世界果然奇迹多。
然后他们两个就蹭了老奶奶一顿饭。
投桃报李,谢姝云也摘了果子,齐白打了几只野兔,他们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偷偷摸摸放在老奶奶的房间,躲在暗处确认奶奶看见了之后,才哼着歌开心地离开。
齐白选了僻静的路,找那种艰险又荒凉的地方路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好受。
渴了喝水,饿了吃野果子或者野味。
回家的路竟然比来时的路要长,花费的时间多出了将近一倍,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两个绕了远路。
回到森林的时候,恰好是天边将明的时候,段乘鸢迷迷糊糊的看着天际,注意到齐白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乎也在看着太阳。
“天亮了。”
“我们到家了,阿鸢。”
万丈金光直射而来,透过树梢,段乘鸢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吹着晨风,真好看,她心里这么想着。
“齐白,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齐白静静地听着小鸽子说明她的梦境细节。
“我梦见我们变成了恐龙,身长十几米,特别高大强壮,很厉害的动物诶……”
“还变成了鲸鱼,我们当了海洋霸主,谁不敢惹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张嘴一口气可以吃几百条鱼,可是我不会游泳,显得我很笨……”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齐白温柔地接着话。
“我知道的,齐白是最棒的最厉害的。”段乘鸢笑眯眯地继续说:“还变成了其他动物,你说,等我们老了,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会很有趣?”
齐白:“嗯,很有趣。”
说着说着,段乘鸢又安静下来了,齐白以为她睡觉了,试着呼唤她一次。
段乘鸢轻轻地回答:“在。”
衰老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段乘鸢早就预料,她唯一比较害怕的是齐白为了早点想见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不值当,即便是为了和自己见面。
她希望齐白离开的时候,是不受痛苦的,恰好,齐白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的生活,他们两个活动的区域就在这片森林之中,偶尔会看到一两朵好看的花朵,齐白会偷偷摘下来,给段乘鸢做花冠,小礼物。
段乘鸢问:“齐白,童话书最后的结局是薇薇安和勇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齐白努力回想着整本书的细节。
“对,薇薇安离开了教堂,和勇者一起旅行冒险流浪。”
段乘鸢摇摇头:“这个结局不好,我不喜欢。”
齐白声音轻柔:“所以我们也改变了结局。”
是啊,薇薇安现在是圣女,段乘鸢想到这一点又开心了起来。
又过去了两年,某一天,段乘鸢在大晚上的叫醒齐白,任性地要求去看日出。
齐白入睡不久,不过他一向对段乘鸢顺从,就用脑袋驮着她开始往山上前进。
她的翅膀在去年的时候,因为想要在齐白面前炫一下技,结果撞到了大树上,很熟悉的事故,两只翅膀抬起来的高度不一样了,很难看。
自那以后,段乘鸢就很少飞行了,她也不喜欢飞了。
他们来晚了,到达山顶的时候,天际已经明亮,看不到日出了。
齐白有些愧疚。
段乘鸢觉得没关系。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将近十八年……
这天晚上,段乘鸢又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她对齐白说:“我们会在下一个世界重逢。”
段乘鸢是在睡梦之中离开这个世界的。
死亡降临之前,她没有遭受过痛楚遭受到疾病带来的痛苦,很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心脏在某个瞬间,停止了跳动。
齐白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愣了好久。
盯着段乘鸢的身体,已经没了气息,最后身体缓缓挪动着,他虔诚又珍贵地亲吻了鸽子,一件事情不是经历次数多了就能接受。
这一次,请你等等我吧。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时空,段乘鸢睁开了眼睛,看着新世界笑了起来。
再次与齐白相拥的一霎那,她说:
“我们总会重逢。”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