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刀伟已经离去,悄无声息。
门外响起脚步声,元子镜的头不久便出现在门后。
“有人来过?”元子镜好奇的看着那打开的门问道。
“不是。”我摇头,随便说了个谎,“是我听到你的脚步,刚刚开的门。”
“哦。”元子镜挠了挠头,竟然对我露出个微笑。
“你笑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元子镜也学我摇摇头,“我想说,你想在这里多久,都可以……”
我一愣,难道他能够读取我的心思?
……
“你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到了,镜子……”
……
一个噩梦,梦里有好多杂乱的声音,而且多数我都认识——来自我曾经见过的执念们。
梦里,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就像我曾经拿走他们的能力,他们要分食了我。
只不过,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为谁先动第一刀有了分歧。
我也在那争吵中,从梦里醒来。
……
……
“时间,时间……”
“镜子,你已经违规了……”
……
噩梦,还是噩梦。
我想我的状态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差,元子镜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不过我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时间……
……
……
“镜子,到我了。”
这一次,不再有争吵声,一个我熟悉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是我第一个遇到的执念。
这个男人的世界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悲惨。
他的世界被七个诡异炼化,里面的人死而复生,生而为死,世世代代,无法解脱。
在反复的生死间,他诞生了,他的执念,不是要拯救世人,而是毁灭。
我至今记得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如果一辆火车驶来,前方只有两条道路,一条铁轨上绑着五个人,一条铁轨上绑着一个人,你会救谁?
我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要看他们的贡献,或者……
他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我,我都不救。”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叫做杨渊。
现在他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你老是说,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意思就是你的戏份结束了。”杨渊说道,“这副身体,应该要轮到我用了。”
“不。”听到这里,我立马拒绝。
“你是个魔鬼。”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无论怎样,我都要关着你。”
“你说了不算。”杨渊说道,“你的时间,已经到头了,这执念先知,要让我来当一当了。”
我是被元子镜摇醒的。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说道:“你说什么梦话呢?什么魔鬼,时间不多了之类的……”
“没,没什么。”我想告诉他,但这事我说了,他恐怕也会觉得只是小说吧。
这时,门被敲响了。
我赶快跑过去开门,顺带脱离元子镜的盘问,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说。
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一头白发,有染发的嫌疑……
他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元子镜!”
……
元子镜回来之后,显得有些奇怪,那几天,他说话也神神叨叨的。
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我只知道自己已经精神恍惚。
也许正如杨渊所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荏苒,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有,那也不是我能够见到的了。
那一晚,元子镜罕见的将我带到了楼顶上,头顶是璀璨星空。
“你知道吗?”元子镜抬头仰望着星空,“你看到的每一颗星星,每一缕星光,都是我一点一点捏造的。”
“所以呢?”我问道。
“有一天,我躺在草地上无所事事,突然,陈兴来找我了。”元子镜说道。
“他带来了神,也带来了我现在的一切。”元子镜说道,“我完全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先知,至少,我的世界还没有被诡异入侵过,于是,我逃跑了。”
执念的气味?我明显闻到了那股气息,今晚可能是攻破元子镜的最佳时机。
“你在执着什么?”我撩拨额头的碎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我?”元子镜一愣,继而一笑缓缓说道,“也许是我浪费的时光吧。”
“先知的生命漫长,而人类渺小。我去了别的世界,竟然忘了回家,再次去到我的世界,那里不再平和。”
“诡异如暴风肆虐,世界留给我的只有满天风沙,遍地尘埃。”元子镜说道,“我走的太早,回来的又太晚。我什么都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亲人,朋友……”
“所以……你后悔吗?”我问道。
“后悔?”元子镜一笑,“我不后悔,按照事实来讲,我应该后悔,可我是先知,先知这个名号如同枷锁一般禁锢着我的思想,禁锢着我的感情,我从得到能力的那天,便再也不会后悔,我失去的,都会再次得到,因为我是创造,我代表着生命的生生不息,我能够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所以,我只是怨恨陈兴,怨恨他当初为什么没全部告诉我,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如果他当初早点再次找到我,我一定会跟着他走。”
“这不就是后悔吗?”我说道,“你只是不自知罢了。”
“原来是这样。”元子镜转头看向我,月光打在脸上显得他的脸色那么惨白。
“原来我早有了先知以外的情感,所以我的安排才到了尽头。”元子镜问道,“执念是不是一个世界上最后存在的东西?”
“对啊。”我仍不知他的用意,只是照实回答。
“那我应该也是执念吧。”元子镜说道,“毕竟我的世界,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不作为的先知了。”
我一愣,他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我这一生,执着的只有一件事。”元子镜说道,“我从来没有创造过真的东西,这满天繁星,凑近了看却永远是虚影,信徒们要黄金万两,可一群执念如何用得?虚假的愿望,自然也会得到虚假的东西。”
原来他早知道自己的信徒都是执念了。
“镜子,你想要活下去吗?”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想啊。”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谁会不想要活着呢。
“那就祝你好好活着吧。”元子镜说道,“命运在上,一切早有安排,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先知,我的路恐怕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不如早早离去。”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找我说那些,不就是暗示我离开吗?”元子镜忽而大笑,似乎要笑出心中所有不快。
半刻钟,元子镜也笑得没了力气,索性坐在地上,望着天空。
“镜子,你会习惯成为男人吗?”元子镜笑道,“要瞒住所有人,不然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我刚问出口,便看到那月亮也熠熠生辉,如同太阳一般发光,竟使整片夜空的星星都黯淡了。
“新生,新生。”元子镜摇摇晃晃站起身,“新生……新生!”
我的耳边是元子镜的大喊,眼睛却早已看不见,我感到自己仿佛飘在空中,一阵黑暗后,我被人叫醒。
“元子镜,元子镜。”那个人摇晃着我,声音无比熟悉。
我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杨渊。
“你干什么!”我几乎是弹跳起,盯着杨渊,一脸警惕。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杨渊,执念先知。”杨渊彬彬有礼,但我却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我说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却是元子镜。
刚刚的对话浮现在脑海里。
「习惯成为男人」,「活下去」,「做好伪装」……
这些词汇在我脑里盘旋,我似乎明白了元子镜话里的隐喻。
我,成为了他。
杨渊霸占了我的身体,所以元子镜把他的身体,借给了我。
他让我伪装好,是为了躲谁?
我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躲杨渊。
于是我轻咳一声,伸出了手:“杨渊,我是创造先知,镜……元子镜。”
“早有耳闻。”杨渊笑道,“对了,镜子有事,现在我代理执念先知的事务。”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事,都是先知,都一样。”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她关系很好,会有点难以接受呢。”杨渊看着我的目光隐隐有一丝挑衅。
我不自然的扭了扭头,说道:“其实……没有那么好。”
这一切被杨渊尽收眼底,他笑了笑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这时,陈兴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你们好。”我回头,看到了面带微笑的陈兴。
“现在先知到齐了。”陈兴说道,“杨渊,很高兴认识你,遗忘先知,陈兴。”
“你好。”杨渊点头应道。
陈兴又转头看向我:“元子镜,真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作为先知,我们总要放弃些什么。哪怕是她……”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也能猜到元子镜做的事陈兴也大概不知道。
因为元子镜让自己瞒住所有人。
我走向陈兴,杨渊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镜子!”
我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双眸。
“你提那个名字干什么?”陈兴问道,“你认识她吗?”
“谁?我不认识。”杨渊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我只是想到,元子镜倒过来念不是有个「镜子」嘛,而且你看这里,都是镜子,所以我就想着,起个绰号。”
“这个绰号可不太行。”陈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它有些特殊含义……”
“没事。”我摇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那这也算是一种怀念吧。”陈兴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离去并不是无用的。”
“嗯。”我挤出一抹微笑,我的伪装,好像一开始就被杨渊识破了。
陈兴在身后开了个传送门一样的框,杨渊便率先走了进去。
我和陈兴走在后面。
“镜子,他不会白死的。”陈兴忽然说道。
“我知道,镜子的死是注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想,也许我本来时间不多,是元子镜救了我。
站在陈兴等人的角度,他们肯定以为元子镜没有救镜子,可只有我知道,他用了一个最隐秘的方式。
“我说的不是镜子。”陈兴说道,“算了,我们先走吧。”
“那你说的是谁?”我问道,陈兴却已经先一步踏入了那传送门里。
我总感觉杨渊好像发现了我……
陈兴好像也发现了我……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人盯着我……
我是元子镜,他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镜子。
可是,我的名字,本来就是镜子。
镜子里面倒映出元子镜的模样,究竟是镜子,还是元子镜。
我是镜子,执念先知,不对,我是创造先知。
一定要,要骗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