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有刘一手在,不然今天巴噶木能活着上殿,不一定能活着回去了。这疯子估计是被故事洗脑,真来玩负荆请罪,完全没考虑自己身体里有多少血在流淌。
况且,他还背了两捆荆条,美其名曰,一捆是他的,一捆是他爹的,属于替父罚过,不给人任何挑理的地方。
偌大的朝堂之内,回荡着巴噶木那沉重的喘息声,渗出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在地板之上,想来那么多伤口,也不能说愈合就愈合,他又不是林川,区区一副凡人之体,却想承担起一国之重。
“你真的知道错了?”朱棣打量着台下的男人,心情很复杂,作为人,他敬佩此等汉子,作为大明皇帝,这种汉子竟是蛮夷的领袖,处理不好,草原上说不定又要长出一个元太祖来。
“圣上,忽兰忽失温一战,我瓦剌见证了大明将士犹如天神下凡,硬生生杀光了我瓦剌一代壮年,现在瓦剌到处都是孤儿寡母,哀鸿遍野,怎会不知错啊?”巴噶木淡淡叹息着。
“既知道错了,为何马哈木不来?”朱棣质问道。
“家父已重病卧床,如若前来,估计罪臣我只能捧着他的尸骨回去了。”巴噶木说着咳嗽了起来。
“你该知道递交求藩书时,你爹在里面写的内容吧?受封之后,永不背叛。可这才过了多少年,瓦剌羽翼刚刚丰满,其野心就昭然若揭,如何解释?”朱棣继续咄咄逼人。
“圣上,家父的求藩书所言非虚,也有太平与把秃孛罗王爷的血书认可。但瓦剌入藩多年,从未断贡扰边,一直恪守承诺,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番景象,全因鞑靼太师阿鲁台挑拨离间,您也准了他们的藩属。”巴噶木不卑不亢,阐述了前因后果。
“是吗?也就是说我大明招谁入藩,还需要先问候一声你爹的意思咯?你在教朕如何当皇帝吗?”朱棣说完,朝堂之上一众文武百官怒目而视,好像巴噶木有一句不对,就能当场把他撕吧成破布条子一般。
“臣诚惶诚恐,岂敢如此大逆不道,当日家父奉圣上为主,既明白我等身份,只是一时糊涂,方才酿此大祸,给大明和瓦剌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孤儿寡母,伤残兵卒,所以罪臣不仅负荆请罪,愿在往后将一年两贡,改为一年四贡,了表罪臣的悔意。”巴噶木说着就想起身给朱棣磕一个,还是刘一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你不想死就别乱动,再折腾,神仙也救不了你。”刘一手小声提醒着。
“朕为何要接受你的道歉?”朱棣玩味起来,“要不这样,王子舟车劳顿,现在又满身伤情,在我大明先住上个一年半载,还没好,就住个三年五载,这事也就过去了。”
朱棣提出了另一种想法,那就是质子化,把巴噶木这狼留在京师,好生磨去他的獠牙和利爪,就能减少瓦剌对大明的威胁,也能给圣孙创造更舒适的边塞环境。
“罪臣幼年就曾被阿鲁台所虏获,所以有了另一个被嘲讽的名号——脱欢。若如今再留于大明,成为大明质子,倒也算是轻车路熟。”巴噶木直言不讳地戳穿了朱棣的主意。
“只是今时今日瓦剌已在存亡之秋,如若不回草原,最多一年,瓦剌也将不复存在,鞑靼势必恢复元字国号。您不希望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吧?”巴噶木难得昂起头来,竟然是在笑着。
“狂妄又机敏的小兔崽子,你是算准了朕定不会动你分毫?”朱棣多希望,眼下的家伙要是大明的官员,该是多妙的幸事。
“此消彼长,周而复始,无穷尽也,不正是大明羁縻政策之精髓吗?切莫要了臣的性命,臣还想回去给皇上您好生拖住鞑靼后腿,定不负使命。”
巴噶木深知自己存在的妙用,前提条件也说好了,马哈木已病重在床,太平与把秃孛罗就是人云亦云的逍遥王爷,一旦巴噶木嘎了,马哈木挂了,瓦剌新立的可汗难堪大用,阿鲁台可不会像马哈木那么直性子,直接派兵吞并鞑靼牧场与人员。
那坏戳戳的老狐狸,定会旁敲侧击,从内部瓦解瓦剌,等到朱棣反应过来时,瓦剌估计已名存实亡,变成了草原大一统的事实。
从双方的态势来看,鞑靼超过七成土地与大明边塞接壤,也是号称大元正统的继承人,别看阿鲁台表面上唯唯诺诺,实则一直在用的都是权谋,收服鞑靼各部,在等的也只是一个机会。
“巴噶木王子,你的心意,朕已收到,准你奏请,朕原谅你父举兵叛乱之罪,恢复他顺宁王的爵位,俸禄照旧,至于你,可要替你父亲收好瓦剌的疆土,莫给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你可做到?”朱棣思片刻后,质疑问道。
“打江山罪臣没什么斤两,但守住瓦剌的一亩三分地,臣还是有些手段的。圣上您就瞧好吧!”巴噶木拍了拍胸脯,又是一阵咳嗽。
“好,来人啊,送巴噶木王子回府休息,养好伤后,护送回瓦剌。礼部尚书。”朱棣一声招呼。
“微臣在。”礼部尚书赶紧出列,跪地等命。
“好生带巴噶木王子的使团去歇息,不得怠慢,由你部昭告天下,大明与瓦剌之仇怨已化解,愿天下藩邦都能相处融洽,莫再生事端,以免伤了和气。”朱棣这话是说给天下听的,也是说给阿鲁台听的。
他必须让阿鲁台知道,大明不是瓦剌的刀,自然也不是他鞑靼的他山之石,不要搞错了自己的身份定位,在朱棣看不到的地方,整些幺蛾子出来。朱棣在两年内就会完成军改与农务改革,大明之强盛将有目共睹。
等到那时,再有不安分的小可爱跳出来兴风作浪,那就直接打到他们亡族灭种就好了。还羁縻?羁縻他奶奶个腿腿。
文武百官在此刻无不跪拜,齐声高呼皇上圣明,天下得此明主,乃万民之福,万邦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