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包里安静无人,深秋稀薄的日头将屋内光线打照得一片雾蒙。
她的小藤条编织的门儿从里头上了闩,清悄悄的。萧孑用细棍一挑,侧着身轻轻松就闪了进去。听见帘子后不时叮咚的弄水声,在洗澡呢,难怪死胖子那副德行。
小床上脱着她樱色的百褶裙儿,旁边还整整齐齐叠着一套簇新的新娘服……巴不得与自己成亲呢,大白天躲在帘子后头洗澡,是想试穿新衣嚒?到时候晓得了他是个人见人惧的大魔头,可千万别给他哭得要死要活,那时候他可没闲心再去哄她。
把她衣裳翻了翻,蓦地掉下来一抹粉-嫩小衣,捡起来发现她其实压根儿就不小,胸前最娇处的丝线都被绷得变了形状。那夜清水河边欺负她的感觉蓦地又袭上心头,耳根子不听话地开始发热……其实他也不晓得当时怎么就自然而然去了那里,只知道被她小梨儿垫得难受,忍不住就想叫她疼……这小妞再长大点儿该是有多么的毒-药。
萧孑把芜姜小衣在鼻翼轻轻嗅了一嗅,又放下来扔去一边。看到她的裙裳上三两点嫣红,微蹙了下眉头,解开那腰际挂着的一枚小钥匙。
“绿树始摇芳,芳生非一叶。一叶度春风,芳芳自相接……”她在里头正自洗得陶醉,小嘴儿哼着曲调,空灵且细细腻腻的,头一回听她唱,竟不知她声儿也这样取悦人心。
萧孑探手把芜姜的小金库从床底捞上来,轻易便把锁孔撬开,里头竟然藏着不少好东西,这丫头很会敛财。一长条玉佩,自从听信他那是慕容煜身上偷来的,便藏着再也不敢戴。锦盒里果然紧裹一根金条,那银袋旁还有几吊子小钱,应该是她卖羊粪的所得。
底下压着一条青布,略略有些眼熟,萧孑挑起来看了看,才记起是自己不知何时遗落的发带。本来想拿走,怎生得莫名又放下。想了想便取走玉佩,又拿走她十几颗碎银,然后把一应放回原处,准备站起身来告辞。
“咯噔——”窗外却忽地一声动静,一个胖大脑袋在缝眼里一晃而过,顷刻又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竟然学会了听壁角。萧孑凤眸中顿时掠过一丝阴光。正待要出门教训,然而一抬头,却看到芜姜已经一把扯过帘子,从水盆里站了起来。那清澈眼眸儿怒睁着,咬着小嘴唇满面的鄙夷……怎生得还有些隐匿的娇羞。
诶,长这么大,何时干过偷看女人洗澡的下-作事。
萧孑扯了扯嘴角,走了不是,留也不是,空捻着手心。他想到她这几天一看见自己就撅着小嘴儿、羞娇娇讨人疼的小模样,不由就头大。这会儿她身上就裹着那么一片薄薄布帘,可千万别叫他再哄她,玩出火来要杀人的。
“项子肃,你悄摸摸跑进来做什么?”芜姜扬着下颌,很生气地质问萧孑。
“听拓烈说你找我,我想进来问问你何事。”萧孑只得随口扯了个谎,一双冷长的凤眸只是睇着无人的床脚。
但他的颜颊都晕红了,他才瞒不了她。芜姜可不信,她知道萧孑最近也很“馋”,每天早上醒来下颌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青茬。阿娘说那是小伙子夜里想姑娘熬的。但芜姜听阿娘的,阿娘说成亲前一定要躲着男人,要让他干看着眼馋,等到阖房那天晚上才能够更宠爱她。芜姜这几天便无视萧孑灼灼的眼眸,故意不理不睬他。
但想不到他为了能和自己“好”,竟然干出这种爬门的事儿……就有那么想吗?那么大个男人他也不嫌丢人。
嘴角却止不住暗暗往上扬了扬,偏怒嗔嗔地逼供道:“我门都闩了你还能进来。你老实说,是不是看见我阿耶阿娘不在,想趁机猫进来干坏事?”
该死,那小眼神里分明藏着挑衅,这妞儿精明起来也不好骗。
到底身上还藏着她的一枚玉佩还有十几颗碎银,怕她扑过来搜身,萧孑只得顺着芜姜的话锋道:“一连躲着我几天不理……我就想进来看看你。”
但那“看看”二字怎生听得这样暧昧。
“看看,看看就是看人洗澡吗?……无耻梁人,真过分。”芜姜撅着小嘴儿,但见萧孑这会儿一袭青袍修身,英姿伟岸叫人贪看。眼角余光不由往门外一扫,默了默又问道:“……那你想看什么?”
她说着晃了晃被那帘子包裹的身段儿。方才小窗被胖子阖上,这会儿闺房里光线幽幽暗暗,看到她的小肩润而饱-满,并不似穿起衣裳时的清条。锁骨下也白-粉粉的一片,手兜在胸前,像随时把她一剥所有都能看见。
萧孑只觉哪里隐隐又升出一团火焰,说不要看、不要看,怎生得眼睛却挪不动地方。
“你想让我看哪里?”他喑哑着嗓子,违背了进门的初衷。
真是可恶,就晓得心里果然在想这些。芜姜横了他一眼,把胸脯儿稍稍往前迎:“那你说我还平不平了?”
真是记仇,说她一句惦记这许多天。
“啊?……还好。还不算平。”萧孑看过来,垂下的手心又习惯性地空捻了一把。
芜姜睨了萧孑好半天,见他难受得不行了,这才终于得意道:“那放你出去吧!我可告诉你,我这几天都不会让你再碰我,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别被我发现你再出什么幺蛾子,小心我阿耶看见了要打人的。”
说着拾起一颗枕头就砸过去。
那隐在帘布下的沃美逢迎着她的动作,将那美丽线条娇盈盈勾勒……他想到明日凌晨就要离开,或许再相见一切便天人各异。蓦地便扯过她的枕头把她往怀中一捞,就势仰躺在身后的小床上:“吃过我的味道就是我的人,便是今后讨厌我,你也须得给我记住这一段!”
那薄薄帘布把人无隙包裹,她察觉到了他某个陌生之处的变化,一瞬间只觉得心跳怦怦然,耳畔又听不清声了。待还不晓得什么意思,那精致薄唇便在她眉尖用力一啄,他人已经缱着清风出去了。
戒食在门外张头张脑看天,萧孑走过去,狠狠踹了一脚:“我的女人,再敢偷看要你小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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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安傍晚的时候叫侍卫送来两袋白米、还有一小荷包碎银,说是她阿爸赏赐下来的,感谢阿耶先前劝动了恁多的族人。
头人的奖赏可是家里的大荣耀,阿娘高兴得不得了,从女巫那里回来就用白米蒸了一锅香-浓浓的米饭,等着阿耶回来一块儿吃。
夜色渐渐昏暗,天空中乌鸦发出凄厉的长啼,天一黑狼群就要出没了,它们要赶在冬天来临前储备更多的粮食,外出的人们三三两两归家,寨子口行人踪迹渐无。
后来怎生忽然刮起大风,风把屋蓬吹得扑簌簌乱响,那“呜呼”的鬼哭狼嚎声只听得人心怵发慌。菜凉了又热,但是阿耶已然没有回来。戒食望着桌子上的美食,频频欲动着筷子,都被芜姜一巴掌拍开。
“天神保佑,天神保佑……”阿娘一直念着神灵的名字,妇人眼角的鱼尾纹蹙着一线。芜姜打开门,但见门外已都被飓风吹得看不清路,院子里的栅栏晃得咔咔大响,像要立刻就粉身碎骨一般。
从前阿耶出寨子,天黑前总能赶回来,这还是头一回这样晚归。芜姜心里惶惶地不踏实,便套上皮帽叫萧孑和自己出去找。
萧孑蓦地把芜姜一拦:“你身体不舒服,我自己去就可以。”
那凤眸濯濯,平日里高冷爱装,这会儿语气竟是温柔的。想起他下午那般把她扑倒一幕,怎生得脸儿又红,原来后来没动她,是因为晓得她不便。
芜姜就抱着小白狐道:“小归可是你捡回来的小闺女,这次你要是去了不回来,我就把她杀了晒成肉干!”
晓得她心里在担心他,嘴上又忍不住开始碎碎念。萧孑蹙着眉宇听,悄悄然掖了掖嘴角。从屋角取过阿耶的弯刀扎在腰带上,又挎上一把长弓。
戒食一边小跑着跟进破草屋,一边龇牙低声威胁:“师哥,你可不能先跑了!你要是敢跑掉,我还是那句话,你就等着在京城让你爹看到儿媳妇吧!”
萧孑瞪了他一眼,本来未曾想到甚么,但听此一言,反倒莫名却把那通关文牒往胸口掖住。
从马厩里牵出芜姜的枣红骏马,见她眼目濯濯,那娇嫩小脸蛋上写满忧虑。莫名只觉得心底哪里一软,认真地把她凝注一眼:“傻妞,这样怕我不回来,那你现在就可以把它晒成肉干!”
“驾——”,话音未落,人已风一般驶进了夜色之中。
那飓风烈烈,把他青色衣袍随风劲舞,明明是句玩笑,怎生得像半真半假去了不归。芜姜随着萧孑小跑了几步,但见再看不到影儿,才愣怔怔地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