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周国的京都住满了高门显贵,处处都是繁华的高门府邸,门前除了为生活奔波辛苦的贩夫走卒,那装饰透着奢华的马车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要说当今南周国炙手可热的高官都有谁?那吏部尚书祁昌祁大人绝对在名单上。
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
宦海沉浮,有的人寒窗苦读数十载,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不及某天遇见一个人,等到一个机遇。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朝得势,便可从此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祁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据说祁昌年轻时资质平平,读书科举时也谈不上优秀夺目,出类拔萃,他既无显赫的家族出身相助,在那朝堂上亦无看他入眼的恩师提携,混到中年了,仍然是大理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但此人圆滑势利,善于攀附权贵,曾经有次私下收受好处为京都高门中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开脱罪名,该名贵族公子圈占百姓土地,欺压杀害百姓,后地方官吏为民发声,举发到先忠肃公林简这里,见难掩罪行,便买通大理寺的小吏祁昌,意图用其他人顶罪制造冤假错案。后被朝廷查到,祁昌也因故被赶出京城。后先帝驾崩,祁昌一路护送废太子进京,官至吏部尚书。
祁昌贪财好色,府中妻妾众多,子女也多。他光嫡出的女儿就有三个,这祁大姑娘,祁二姑娘如今都已嫁为人妇,而这祁三姑娘早年因体弱多病,年龄尚小,便一直被养在深闺之中。
只知这祁三姑娘,闺名玉妍,年龄比林阔要小些,因不爱外出聚会,这京都之人自然也很少有人见到这祁三姑娘。相传她容貌美丽,精诗书,擅琵琶,自然也称得上高门贵女。
前些日子祁大人进宫听丁总管讲起,皇上想为林阔赐婚,正想着从京都适龄女子中选取合适的赐婚对象,这祁尚书便急忙推荐了自己的三女儿。
圣上本来也只是想随便塞个婚事给林阔,不会在意这女子是谁家的,林阔是否中意这些问题了,正好祁尚书又是自己的心腹,他愿意主动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林阔,对于圣上而言,选个知根知底的自然是合适的,便直接同意了。
虽说林阔承袭了忠肃公的爵位,但他早年在裁缝铺卖花样子挣钱的故事,早就传遍了京都各处,京都之人当时都戏称他“裁缝世子”。
因为这个不光彩的名声,自然这京都的一些高门贵女其实多少都是嫌弃他的,虽然京都之人,人人都爱金银,都爱追名逐利,但若是和沾染了些许商贾铜臭之气的高门坐在一起,他们多少又会觉得有些难堪。况且林阔虽有了爵位,但林家已大不如从前处境,如今既无雄厚家产依靠,又无显赫家族势力相助,在一些绝对优势的高门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个顶着一品公爵虚职没有太多前途的没落高门后代而已,因为这层原因,也注定着他未来的夫人绝大概率是要选择比林家家世要低点的中等世家。
那祁昌他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林阔呢?我想大概是这几个原因,一是他很明白皇帝的心意,圣上不过是想借婚事安插个得力的眼线在林阔身边,那不如安排自己的女儿,起码他能保证这个女儿不会反水。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女儿,他的孩子在他眼里不过都是用来帮他攀附权贵的工具罢了。三是他祁昌虽是这京都城的显贵,但不过是一朝得势,在一些高门世家眼里,也终归是个乡野破落户的出身,他很需要和林家这样的公卿世家联姻来改变世人对祁家的看法了。
想来想去,他祁昌自然会对这桩婚事满意。祁府上下此刻也正沉浸在祁三姑娘的婚事喜悦里。
只见一处庭院里,正厅一个夫人模样打扮贵气的中年女子正在点着几盘首饰。一个年轻瘦弱身着粉色衣服的女子正坐在窗下略带忧伤的看着外面的池塘。
“玉妍,娘帮你选了一些首饰,你来看看,可喜欢呢?”
“母亲看着准备吧。”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高兴呢。这可是陛下赐婚,你爹爹也嘱托我多给你添点嫁妆,毕竟再过几个月你这可是要成为忠肃公夫人了。”
只见那年轻女子没有应话,中年女子依然高兴的清点着。原来这是祁夫人正在帮祁三姑娘备置嫁妆。虽然正式迎娶还要几个月,但今天圣旨已下,祁家也便开始提上日程筹备了。
不一会,祁夫人安慰了女儿几句,便离开了。屋里便只剩下祁三姑娘和她的贴身婢女烟萝,突然祁玉妍落了一滴泪下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婚事不好吗?”
“我只恨自己生在这京都高门,婚姻之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我如今也和两个姐姐一样,被当成一个物件随意丢了出去。”
“姑娘,我听说,那忠肃公府的林公爷论样貌也算的上是一等一的俊俏公子,只是人略微平庸了些,但也没怎么听说有不雅的风流事,如今虽说林家没落不如咱们祁家,但林家太夫人常年病重不爱见人,你嫁过去了,便是当家大娘子,自然也少了很多婆媳之间的磕绊,烟萝倒觉得也不算坏事……”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嫁去林家倒也少不了这京都中人的嘲笑,林家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一旦嫁过去了,这以后的日子,我也都能看得到……”
“虽说林家现在算不上一等一的人家,这些年家产薄弱,也比不得咱们祁府家大业大,但我想林府养着姑娘倒也是不用太操心。况且林公爷已正是承爵,相信以后也少不了赏赐店铺田产的,姑娘也不用太忧心过日子银钱不够……”
“我自是没那么在意他家的家产是否丰厚,只是以前听闻他的一些传言,只怕嫁过去也不能由着我去过平静的日子……只是现在婚事已定,与其躲在这府中像个物件,倒不如顺着这婚事去看看另一片天地,咱们女子哪里由得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就对了,姑娘,谁能料想到以后呢,或许这是个好的开始呢……”
祁玉妍看着烟萝,笑了笑,想到这些,便也觉得心里没那么苦闷了。烟萝便走上前去,扶着祁玉妍站了起来,给她披上一件白色披风,便想搀着她往门外池塘花园的方向去走走。
忠肃公府,外面又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林阔正在绛雪轩看书写字,秋屏站在一边磨墨。秋屏正思索着该怎样求情将采薇从洗衣房要出来,想想那洗衣房大冬天的要一直泡在水里洗衣,也实在是煎熬。
林阔也觉察到了秋屏的心不在焉。心想,这个杀手是在想她的此次任务计划吧。突然平静的抛出了一句话,秋屏听到后愣了一下,突然计上心来。
“你有心事?”
“回公爷,婢子昨天在洗衣房遇到采薇姑娘了。”
林阔没有应声,仿佛在等着她继续说。突然秋屏略带伤感的言说起来。
“婢子看到采薇姑娘手泡在冷水里,便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只可怜这采薇姑娘,那么小的年纪,手都泡的红通通快烂了。想我当初流落京都,还是采薇姑娘照顾了我几天,同样是为奴为婢,如今我得公爷庇佑,在这绛雪轩吃喝不愁,可是采薇她却一个人要负责洗衣房所有的衣物……”
林阔自然知道这府中的奴婢有的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是他懒得管这些,况且当前宫里派来的眼线已渐渐上钩,他希望局面再乱些,才好清理。听到秋屏故意这种语气诉说着,他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他只是想不通为何一个女杀手会突然对一个奴婢表达关怀,难不成只是简单的善心吗?
那就将计就计,看她这个女杀手究竟想做什么吧。
“你是想替她求情,让我把她调到绛雪轩来?”
秋屏瞬间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阔一个男人那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意,难道是自己刚才演的凄惨样露出了破绽吗?也顾不得她想太多,既然林阔这样说了,说明有希望。
“公爷英明,婢子只是看采薇姑娘实在可怜,才这样想着给她求情……”
“那便调到绛雪轩吧,只是她资历尚浅,又只是个小姑娘,是不能入住潇湘苑的,可先在外面负责庭院打扫吧,这里的活倒是要比洗衣房清闲许多……”
“那婢子替采薇谢过公爷。”
林阔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了秋屏。
“你去找下何总管,告诉他说是我的意思,他自会帮你安排。”
秋屏随后打着伞拿着那张纸在去找何总管的路上,还在想今天的林阔似乎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赐婚的缘故,说话多了几分柔和,显得让人很容易亲近,难道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秋屏找到了何总管,说明了事情原委,何总管即刻安排小厮去洗衣房通知采薇了。不一会的功夫,只见采薇用冻得红肿的双手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看到秋屏在廊下等她,只一脸的吃惊诧异。
随后秋屏带着采薇谢过何总管便离开前往绛雪轩了。
“秋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被公爷召到绛雪轩伺候呢?”
“傻丫头,自然是有人不想你在洗衣房吃苦了,把你要过来的。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泡冷水了,虽然在绛雪轩也是洒扫,但没那么辛苦了。”
“那一定是秋屏姐帮的我,谢谢姐姐。这绛雪轩可是所有奴婢都想去的地方了,以后我也能天天看到秋屏姐了。”
“对啊,我们以后可以在一块干活了。可以互相照应。”
一路上,采薇秋屏二人打着伞有说有笑的前往绛雪轩。
最近一段时间,绛雪轩也多是菱歌姑娘值守,而她秋屏倒也能晚上躲个清闲,好好休息。
话说,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而冬天的傍晚因为下雪的原因,也显得黑的格外快些。林阔去了凝春堂给太夫人请安还没回来,此时绛雪轩内外值守的小厮也到了换岗的时候,通过最近对林府的观察,这个间隙大概会有一炷香的宽松时刻。
秋屏意识到,这会正是最佳时机,可以进入绛雪轩去寻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秋屏偷偷进入了绛雪轩,来到林阔书架上找了半天,又四处轻轻敲打,寻找是否有机关暗格,却最后只在书架下方的匣子里找到了一把钥匙。那钥匙看着普通,但似乎花纹又有些奇怪,不像大街上常见的样子,秋屏研究了半天,倒也没发现钥匙中蕴藏的机关,便轻轻又放了回去。
随后她又在林阔内室的床板下发现了一本书册,她急忙打开,发现里面是其父兄当年死亡的一些卷宗。
她快速翻找着,希望能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其中几页纸的记录中,终于稀稀疏疏的看到了几个词。
平月关、西越军、叛国罪处死……
这几个词仿佛瞬间冲击着她的心,只见她两眼放光,想继续寻找蛛丝马迹,却基本翻完了整本书册,也没找到再多有价值的东西。她把书册放回原处,准备继续翻找,却听到绛雪轩的大门处有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难道林阔回来了?
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她自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隐藏自己的踪迹,便悄悄躲在了一处黑暗中。
随着门轻轻打开,一个瘦削中等身高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看这动作身影,便能猜到不是绛雪轩的主人,秋屏基本猜到来人便是菱歌。
只见菱歌也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只是她的动作和秋屏比起来,显得有些笨拙。毕竟她只是个奸细,怎么可能和多年锻炼出来的专业杀手相提并论呢?
秋屏见她找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突然听见菱歌嘴里小声念叨了一句。
“紫原令究竟藏哪去了……”
“紫原令?”秋屏突然震惊,菱歌要找的竟然是紫原令?
紫原令是南周国帝王发布的传位诏令,一般相当于传位遗诏,据江湖上流传,这是一块黄金镶嵌中间镂空,巴掌大小的紫色玉牌。中间镂空处可放一封薄如蝉翼皇家特制金帛材质的书信。之所以取名为紫原令,是因为相传南周国开国太祖在一个叫紫原山的地方率领第一支南周军队一路开疆扩土,打下了南周国的天下。后来为纪念太祖皇帝,告诫南周后代帝王不可忘却紫原山的艰难历史,时时警醒。
秋屏不解,想她行走江湖多年,对这紫原令也只是略有耳闻。菱歌为何会在林府寻找紫原令呢?这林府又怎会有紫原令呢?这林府究竟又藏着多少秘密呢?
不一会菱歌便悄悄开门出去了,秋屏也尽快离开了绛雪轩,回到了潇湘苑。她仿佛看到邓嬷嬷悄悄去了菱歌的房间,想着她们估计又在密谋什么,便飞身一跃跑到了房顶上,轻轻拿掉了一片瓦片,透过光看到邓嬷嬷和菱歌正坐在桌前小声交谈着。
“嬷嬷,我又找了一次,确实没找到你说的紫原令。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会不会林府根本就没有啊?”
“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找了其他一些地方,也没有发现痕迹。这样,近日我先传信给宫中的贵人,看贵人怎么说吧。你呀也得再加把劲,趁忠肃公夫人进府之前,要拿下公爷才是。”
“哎…嬷嬷,你别看我最近经常晚上被叫到绛雪轩值守,但压根连公爷的边都碰不到,他也不让我枕边伺候。”
“那宫里的贵人可是白养你了。每次许王殿下进宫,那不是都要多看你几眼的吗?难不成这公爷比许王殿下还难伺候?这样,实在不行,你就……”
看着邓嬷嬷在菱歌耳边小声低语着,菱歌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偷笑,秋屏便猜到估计她们要对林阔使什么手段了。
她倒是想看看林阔会被用什么手段对付。
突然这京都的夜空中,绽放了几朵烟花,图案甚是美丽。秋屏看着那烟花图案,她再熟悉不过,自然明白这是有人今晚夜里想邀请她见面所发出的信号。想到今晚她也不用值守,便计划着夜间可以偷偷离开林府片刻。
夜色已深,只见林阔从凝春堂请安回来了。到了绛雪轩门口,他本正打算告诉何管家,今晚不用安排女使来值守了,却远远看到菱歌正在大厅餐桌前布置酒菜,便示意何管家和门口小厮离开了。
看见林阔走了过来,菱歌急忙行礼,走上前去关了房门,帮林阔解下披风放在一边的椅子上。
“公爷,您回来了。婢子置办了些酒菜,想来这天寒地冻,您吃些也暖和。”
林阔心想,今晚这女人怕是又有什么目的,便看了菱歌一眼笑了笑,就在餐桌前坐下了。
菱歌给林阔倒了一杯酒,递给林阔,林阔闻了闻,便意识到酒的味道有点不对,想来里面加了迷药之类的药,他笑了笑没喝,转手递给了菱歌,示意她喝下。菱歌有些恐慌,但依然装作娇滴滴的镇静模样。
“公爷,这是婢子特意给您倒的。”
林阔看了看桌上的酒,笑了笑,又看着菱歌。
“你可知按南周国的律例,奴婢给主子酒中下药是什么样的罪名?”
菱歌一脸震惊,急忙跪在了地上。
“公爷,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只是想今晚能有福分可以伺候在公爷枕边,也想以后混个妾室的身份,不用一辈子总担着这奴婢的名头,可恨我只是对公爷一直有爱慕之心……。”
林阔意识到菱歌比他认为的要聪明,她懂得利用男人的心理,一般男人知道女子因爱慕自己干了些无伤大雅的糊涂事,也不会过多责备于她,况且她还是个美丽的女人。
“公爷……”
门外传来了何管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