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炎冥带着云江月离开了临仙楼回到了九幽山庄在黎州的据点,看着她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憔悴模样,上官炎冥知道她这是一时急火攻心之下,又催化加重了内力的反噬。
作为习武之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云江月的身体在内力反噬的影响下,正如这窗外的片片树叶,由青葱变得枯黄,或许她还可以撑半年,又或许不到三个月…
这一瞬间,上官炎冥看着她,只感觉自己整个胸腔身体都被一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憋闷心痛填满了。
他曾是可以横行南周江湖的人,他的武功是那么强大,他是那么骄傲,可这一刻,他却救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只能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的消逝…
玄雀带着他们几个将一切事情很快便打理妥当,也都急忙回到据点,准备向上官炎冥复命了。
玄雀安静站在院中等待上官炎冥出来,正巧之前一直在外奔波的乌鸢和鱼蚕,在收到庄主的密令后,也终于一路赶了回来,只不过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两天。乌鸢看到玄雀站在院中,急忙走上前去笑着行礼。
“玄雀大人,近来安好?”
“哦,是乌鸢和鱼蚕回来了啊。前几天庄主还让我给你们发了密令,要召你们回来。”
“自那日收到庄主的密令,本来前两日我们便能赶到的,不巧路上碰到了飞鹰帮的一些人在海上和一支商队起了冲突,我和鱼蚕正好在那艘商人的船上,便停滞耽搁了两天…”
“你们怎么会这么巧遇到飞鹰帮的人?他们向来在这黎州行事狠辣霸道,你们二位可有受伤?”
“这倒没有,我们也没暴露身份。不过是飞鹰帮的人想同那商队多要些货品金银当海上的过路费罢了,便设伏拦了那商队的去路,一时没谈拢,便连着整船的客人都跟着走不了。”
“原来是这样…庄主之前还说,许是你们路上有事耽搁了呢。”
“对了,玄雀大人,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站着?庄主呢?还有我们主令呢?”
看着乌鸢和鱼蚕一脸关切的样子,玄雀看着他们说道。
“主令大人她…昨晚吐了血,到现在还没醒,庄主此刻正在房间为她运功疗伤…”
“什么?我们主令受伤了?究竟是何人伤的她?”
“并无人直接伤她…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她的伤,当不当紧?”
玄雀看着乌鸢,只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我确实也不知道,不过有庄主在,我们再操心怕也是多余无用。”
“嗯。有庄主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玄雀看着乌鸢有些落寞担忧的样子,只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表达了下安慰。一旁的鱼蚕轻轻看了乌鸢一眼,又朝着紧闭的房门焦急看了又看。
大概他们三个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上官炎冥才慢慢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到庄主,三人急忙行礼,上官炎冥淡淡说道。
“乌鸢鱼蚕回来了?”
“是,庄主。我们俩路上因事耽搁了一两天,回来晚了,还请庄主责罚。”
“平安回来便好,没什么可责罚的,你们且先下去休息吧。”
乌鸢和鱼蚕偷偷对视了一眼,继续看着上官炎冥,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庄主,我们主令她…”
“她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让她好好休息下吧。等她醒了,你们再来向她复命吧。”
看到庄主一脸平静的诉说着主令的伤势,乌鸢和鱼蚕瞬间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行礼说道。
“是,属下先行告退。”
随着他们离开,上官炎冥突然有些严肃认真的看了玄雀一眼,便朝着旁边书房走去了。玄雀知道上官炎冥这是有紧要的事要找他商议了,便急忙跟了过去。
上官炎冥满身寒意的笔直站在书案前,看着墙上悬挂的画,玄雀看着他说道。
“庄主,我们之前安排的人马都已经安然撤退了,没有起任何冲突,也无人伤亡,眼下一切如旧。”
上官炎冥只轻轻“嗯”了一声,片刻后,他转过身来,看着玄雀,严肃问道。
“今晚关于打探出来的平月关之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我不希望还有第四个人知道。”
“是,庄主,属下明白。”
“近来让你们一直追查的风满楼南乔公主和那大阁主蒹葭的踪迹,可有消息?”
“回庄主,这风满楼近来行踪甚是隐秘,属下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上官炎冥眼神之中突然透露出了一丝可怕和冰冷,玄雀有些惭愧的急忙低下头去,上官炎冥叹了口气,说道。
“这风满楼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了?只要她们还在这黎州,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们给我找出来。你即刻拿我手谕,连夜去调动训练私军的那支暗灵,让他们帮你去寻找这风满楼的踪迹。”
“是,庄主。只是暗灵一旦调动,那批私军该交由谁来训练合适?”
“让玄寅玄离他们俩去接应,私军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暗灵最是擅长追踪蛛丝马迹,有他们帮你,定然能快一些。我必须要尽快从南乔公主手中拿回那样东西。”
“是,属下明白了。”
“还有,你既已大概知道了主令的事,便知道她当下身处的险境,自然要明白,我必须要救她的这份急切。”
“庄主,玄雀明白。对了庄主,刚才我听乌鸢说,他们这次回来,在海上遇到了飞鹰帮的人拦了他们坐的那艘船的去路,才耽搁了。”
“飞鹰帮…屠雄这些年在黎州把这飞鹰帮也算打理的有声有色,论实力,他在这黎州江湖自然是最强的。眼下还不是与这飞鹰帮正面冲突的时候,你们在外行事还是要低调小心些,等我处理了这五万私军,到时再去会会这屠大帮主也不迟。”
“庄主真的打算一个月后同这定安侯进行交接吗?今晚那定安侯之意…即使我们交了这五万私军,他们也不会如约付给我那笔酬金,怕是也不会轻易许我们安然离开黎州了…”
上官炎冥有些不屑的冷笑一声,只看了玄雀一眼。
“看来庄主早都猜到了…”
“一切都不打紧,反正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离开黎州。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便看一步,不急…毕竟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也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只是今晚我这易容乔装成那位富先生的事,怕是早晚也瞒不过那定安侯。若是对质起来,怕是庄主也要提前想好一番说辞了。”
“不必担心,这风满楼不是在黎州吗?找个理由推到风满楼的身上就行了。”
“可我听那定安侯言语之间,风满楼好像一直掺和其中,在为他们做事。”
“我想,这位富先生背后的主人便是这些年一直在背后扶持风满楼的力量了,原来这南乔公主早就借上了这股东风,怪不得她有这份胆气来抢九幽山庄的地盘。你今晚便发信给江州那边,让纤云他们去分头在京都和江湖之中好好打探下这位富先生的底细,他不是曾经是京都最好的相马行家吗?我想这个线索打探起来,应该不难吧。只要能确定他的身份,便能知道这背后筹谋这一切的是谁了…”
“是,玄雀这就去办。只是近来纤云飞星一直在处理山庄事务,怕是他们无暇分身。如今玄玉已按庄主命令离开黎州赶往江州了,用不用知会玄玉一声,让她去帮庄主打探下这位富先生,毕竟她的实力还是在的…”
看到玄雀还在顾念着同玄玉的这片同门之情,上官炎冥有些别有考量的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平静说道。
“我让她回江州,便是想她好好想想安静一段时间,便暂时不必给她安排这些任务了,既然纤云飞星近来事务缠身,便将此密令传给秋水吧,让她帮忙去打探一二吧。玄离离开了昆仑阁,她的阁主之位也算往前进了些,她素来做事认真细心,近来武功也有所突破,此事交给她去办吧。”
玄雀见上官炎冥再次拒绝了自己试图为玄玉求情起用玄玉的提议,想来他还是对她有所成见,只是他没想到上官炎冥会突然将这紧要之事交给秋水一个阁主去做,玄雀又瞬间想到了之前庄主将惊鸿剑赠予她的决定,大概他真的开始关注,秋水这个一向不甚起眼的阁主了吧。
“是,庄主。玄雀这就去办。”
“行事务必要小心。”
看着玄雀离开,上官炎冥于殿中安静站了好久,透过他那深如沟壑让人看不明白的双眼,埋藏着深沉的谋略和无尽的算计。
他这位南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上官庄主,若是他哪步谋算失策,随之而来的便是九幽山庄的血雨腥风和如山尸骨。他并不是喜欢谋算,只是习惯了谋算,因为他的责任,不只是照顾好他的阿月,他还要在这冷酷无情的尸山血海中为追随他的山庄众人找到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云江月自临仙楼得知了叶家惨案的真相线索后,一时急火攻心吐血昏厥。上官炎冥为她输送了内力,努力护住了她的经脉,但因为寒山祭的反噬导致她内力开始日渐消陨,虽是保住了她的命,但却不似从前那般恢复的速度。
只见素色纱帐之内,她双目紧闭脸色有些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平缓,就像往日那般沉睡。而床头的木案上,正燃着一支上官炎冥为其特制的安神香。
房间四周一切都很安静,突然随着房门被打开又再次被轻轻关上,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慢慢朝床榻之处走了过来。
只见他用极其好看的手轻轻撩开了纱帐,看着沉睡不醒的云江月片刻,又背靠着她的床榻,在地板上安静坐了下来。
待看清他这张清秀俊俏如玉的脸,还有那额间的发丝有丝凌乱,原来来人正是乌鸢。
大概是他太过担心云江月的伤势了,在看到上官炎冥离去之后,又趁着门口护卫换岗的空档,悄悄过来看看云江月,仿佛他不亲眼看她一眼,便心里空荡荡不能有个着落的。
“师父,我实在忍不住想来偷偷看你一眼。你这会沉睡不醒,想来是看不见我的脸也听不见我说的话的。我和鱼蚕一路寻找了你多日,却始终寻不到你的踪迹,我心中是着急发慌的。还好终于又能亲眼看到你了,否则我这些天,没有哪个时刻可以如现在安心。只是刚才听到你又受伤了,我又难免心疼难过了。”
乌鸢坐在地上,转头温柔看了云江月一眼,继续说道。
“我看师父比之前消瘦了些。想来定是这段时日忧心劳神,没有好好吃饭。不过在乌鸢看来,师父还是和我第一眼见到你时,那样好看。呵呵…你一直不肯让我喊你师父,你说你不过年长我一两岁而已,喊师父都把你喊老了,便只肯让我私下叫你姐姐。可在乌鸢眼里,这世间最好看的也只有师父了。还有,你大概从不知道,乌鸢有多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也不是徒弟对师父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师父,庄主他很喜欢你,那位林公子他也很喜欢你。当我那晚站在山洞口,看到你在溪水旁靠着他肩膀睡着的样子,我真的心里好嫉妒。可他对师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爱意,还有师父透过眼睛对他的回应,我便明白了,师父的意中人是他。我知道,我永远都无法成为那个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男人,可我还是想每天能看到你,想看到你笑,想看到你吃东西时很可爱的样子…师父,乌鸢还从没见过像你这般美好又坚强的女子…我从来没有勇气向你说出这些话,此刻我便偷偷大胆一次吧…”
大概是听到了门外护卫即将换岗的声音和动静,乌鸢生怕自己偷偷来探望云江月的事被人看到,再给他的师父惹来闲言碎语,便急忙起身离开了。
随着乌鸢离开,云江月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来从有人进入房间时,她的那份刻在骨子里多年作为杀手训练出来的警觉已经瞬间催促着她醒来了。显然他已经听到了乌鸢对自己突然说出的这些悄悄话。
云江月转头看着房门紧闭的方向,一时愣着出神很久。她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当年执意要拜她为师,一路追随她走进山庄,年龄不过小她一两岁的少年,竟对她这个如师如姐的人,早就情愫暗生。
云江月清醒的明白,乌鸢对自己这份埋藏内心的情愫,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他这样一个璀璨的少年,他日自会寻得一个适合自己的美好女子,自会有光明美好的一生。
第二天一早,上官炎冥看到已然醒来的云江月出现在自己面前,喜出望外。
“阿月又害兄长担心了。”
“你醒了便好。”
“昨晚定安侯的话,我在临仙楼都听到了,只是其中真相还需要我去打探。”
“阿月,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玄雀去追查那位富先生的线索了,我想只要查到了这位富先生的底细,便知他在为谁做事了,想来他这背后之人,才是真正制造当年平月关惨案的罪魁祸首。”
云江月看着上官炎冥,点了点头。
“有劳兄长了。”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只是眼下我必须尽快找到南乔公主,从她手中尽快拿回那本悲空山才能救你,你的内力眼下已消损不少,若是这样下去…”
“最多怕是撑不过半年了。兄长,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我不仅内力消损,经脉长期经受反噬,已开始有枯萎衰竭症状。我必须要尽快查出这背后凶手,好亲手杀了他,为我叶家和那无辜冤死的数万将士报仇,否则我便是死不瞑目。”
“阿月,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悲空山,一定有办法的。”
云江月看着上官炎冥有些孤注一掷的神情,她淡淡笑了笑,安慰说道。
“兄长,若是那悲空山只是传说,并无用呢?想想几十年前,那红秀国的国师荣春和那不少因寒山祭走火入魔,被废去武功经脉寸断的诸位前庄主,难道他们当中就当真没有人知道这本悲空山的存在吗?兄长,一切顺其自然吧,不必为阿月再费心神,平白牵连上九幽山庄众人了,不必如此执着了,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好了了我叶家惨案的心愿,便无憾了。”
上官炎冥听到她的话,急忙走上前去,看着她,有些悲伤的说道。
“不,阿月,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我不让你死,你不许死,你会留在我身边,你不会离开我,这是你答应我的。”
“阿月此生能遇到姑姑和兄长,已是三生有幸了,如今只有叶家一事萦绕我心,愤愤难平。兄长这些年对阿月有多好,阿月都明白。只是有时真的不想再拖累兄长了,兄长来黎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阿月自己的事,就让我自己去解决吧。”
“我是若是林阔在,他要帮你,你大概不会这般怕拖累他吗?”
“兄长,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既无你我兄妹之间的情分,又何谈拖累不拖累的…”
“说到底在阿月心中,终究开始把我这个哥哥当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