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阔看似离谱的言语举动,即使云江月一头雾水,即使程弈寒寻没太明白,但诚贞世子却在林阔平静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大概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程弈和寒寻他俩只是还从没见过,林阔在他人面前这样情意绵绵对待一个女子,神情中,言语间,举止处,无不弥散着温柔缱绻之意。
程弈这一刻仿佛不认识眼前的林阔了,他一直觉得,他对待女人安静起来有时就像个榆木疙瘩,从来没见过他看哪个女人的眼神可以如此炙热,还只当他是棵不谙男女之情的大白菜,今晚看来,原来这世间男子最能撩拨女人心弦的说辞手段他都会…
程弈看着他心中冷哼一声,原来这些年我程正则在他林亭松面前才是棵大白菜,竟被他外面这副看起来清澈纯情的英俊皮囊给骗了…林亭松啊林亭松,我看你在女人面前,才是只惯会骗人的狐狸精!
诚贞世子从一开始就没怎么信过,程弈口中的林阔是个不懂男女之情不懂风花雪月的榆木疙瘩,因为他可是林阔啊!他是那个惯会老谋深算洞察算计人心的林家二郎啊!
这些年,他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并不代表他不懂女人。
“好,亭松,我答应你。”
诚贞世子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笑着看向对面的林阔,程弈回过神来,看着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视,推了下诚贞世子的胳膊,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诚贞,你莫不是还在被那昨晚的幻术控制着?你可听明白了他都在说什么?他要疯,你也要陪他疯了不成?”
诚贞世子只笑着看了看程弈,并没有回答他。
林阔疯了?还是糊涂了?他此番意欲何为?莫不是他被人勾去了心窍,平白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我想,纵使这天下都疯了,他林阔也不会疯的!他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了。
试问,当时一个不过12岁的少年,他可以在父兄离世后,饱尝人间冷暖,独自开始挑起公府上下生存的担子,而且这担子他一挑便是近十年。若无那超出常人的忍耐克制,清醒果断,坚韧筹谋,他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
他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提前在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和南周新君面前,想用这份他筹谋多年隐忍蛰伏护佑他们父子重返京都的辛苦,来为他的阿月提前讨上一个未来可以名正言顺位列公侯夫人之位的尊荣罢了,其实从他在彭武将军面前立誓说会娶叶青瑜为妻的那一刻,他便想到了会有今天。
他的目的很简单,既决定了要娶她,那便一生一世都不会委屈她。
某天,他一定会在林氏宗祠摆桌案,焚百香,敬先祖,将阿月的名字,作为他的忠肃公夫人,名正言顺写在林氏族谱之上。
他也是在间接通过诚贞世子将自己的立场转达给宁王殿下,待重返京都功成之日,他只会接受将阿月赐婚于他的决定。
因为除了他的阿月,他谁都不想要,也谁都不会娶。
林阔和诚贞世子在这样一通看似离谱的言辞中达成了一个默契,云江月坐在林阔身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诸多疑问不解,想着等四下无人之时,定要好好寻他问个明白。
云江月只觉得和这几个男人再一起坐在桌前,气氛只会越来越奇怪,她突然感觉心口有些闷的慌,只想出去透透气,便起身微笑说道。
“诸位且慢慢聊吧,阿月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出去了。”
林阔知道她这是大概突然有些难为情想躲出去了,诚贞世子和程弈寒寻起身朝她行了行礼,看着她推门离去了。
程弈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林阔,急忙问道。
“亭松,你难道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看着林阔一脸平静,丝毫不起波澜,程弈一脸无奈继续说道。
“亭松,你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决定此事?你若只是喜欢她也没什么,南周国开国以来,你见过史书上有哪位公侯的夫人是江湖中人出身的?何况她还是九幽山庄的主令大人,她可是杀人如吃饭一般的女杀手出身,我说,你想娶谁不好,非要娶这样一个个女杀手当你的夫人?你莫不是真的动心了吧?再说像我们这些出身公侯之家的,论起婚事,哪能如此简单由我们自己做主。”
“世间好女子是有很多,可我就想娶她。你看,我一个夹缝中生存的落魄公爷配一个女杀手,我觉得挺好的。”
“我看你可真是昏了头了!你若真喜欢她,到时带她回京都,纳她为个妾室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哪怕你就独宠她一人都行,起码也能遮住这南周幽幽众口…如今你还真是敢想敢说,说是你的未婚妻子,那可是南周国的一品忠肃公夫人呢!怕是到时就单这一条罪状,便足够让满朝文武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了!还有,若是以后无法如愿,到时岂不是你负了人家?我看你到时可怎么收场吧。”
一旁的寒寻像是突然明白了林阔的用意,他笑了一下,看着程弈说道。
“我家公子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分寸考量,程世子就不要过于忧心了。”
“寒寻,我看你就帮着你家公子一块胡闹吧,早晚要惹出大事来。就他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我能不为他操心吗?”
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听着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想来是官府在楼下给商客正在解释昨晚之事,顺便还回他们被骗的钱财了。
林阔轻轻放下杯子,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准备去楼下看看情况,看着一脸担忧的程弈,微笑着说道。
“也好说,你们一定不忍心看着我成为那负心之人,若是真如愿不了,以后便要靠你们替我去陛下面前求情周旋了,亭松先在此提前谢过各位。”
林阔走到程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说道。
“对了,她既是我的未婚妻子,论生辰我好像比你年长了一个月,等哪天我和阿月成婚了,你到时也该称她一声阿嫂。”
程弈看着林阔一副如此杀人诛心,得寸进尺的样子,只睁大了眼睛,他用手指着自己,看着旁边正在努力憋笑的诚贞世子和寒寻,说道。
“诚贞,你们俩真不管管他,就由着他这样胡闹?”
程弈看到他们几个丝毫都不着急的样子,他只觉得更加着急来气了,他看着林阔准备推门出去,说道。
“我说亭松…不对…等等…我明白了!我看你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吧,你就是等着让我和诚贞哪天替你去出头吧!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看到林阔走了出去,诚贞世子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程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嫂夫人…”
寒寻跟在诚贞世子后面,故意叹了口气,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笑说道。
“林家嫂嫂…”
看着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的笑着离开,程弈生气拿上了剑,跟了上去,叫嚷着。
“诶,我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呢…你们等等我,都回来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阔他们几个走下楼梯,只见望海楼大堂里熙熙攘攘,一群商客议论纷纷正围着任三豹和石虎他们。
林阔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却没有看到云江月的身影,难道因为刚才的那番话,阿月真的生气了?
看到林阔缓缓走了过来,任三豹石虎刚想冲他行礼,林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继续处理事情,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声张言明自己的身份,若被他人知道自己这个忠肃公在黎州,一旦传扬出去,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阔看了程弈他们几个一眼,随后大家在后面角落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任都头,这望海楼的杨掌柜现在何处啊?他可不能这样平白骗了我们的钱,就如此轻松的跑了吧?”
“对啊,我看那杨掌柜天天脸上挂着笑,只当他是个和善宽仁的,不曾想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胆大妄为在黎州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
“呸,若是改天让我赵某人在云州碰到他,我非找人把他暴打一顿,然后绑了丢到湖里去喂鱼不可!”
“就是,我说各位官差老爷,你们得尽快在街巷发下海捕文书啊,可不能让这种败类逍遥法外啊…如此人心惶惶,要不给个说法,我们以后都不敢来黎州做买卖了。”
“就是,就是…我们这是只是路过黎州城,就遇到了这事,怕是以前也有不少商客被他们骗得呢,以前丢失的钱财可能追回来啊?”
听着这群商客七嘴八舌的围着黎州府的官差肆意叫嚣讨论着,任三豹一脸无奈用手示意大家先停下来听他说。
“诸位贵客,且安静下,请听任某给大家说两句…此次望海楼花影月宴诓骗过往商客大肆敛财一事,我们今天一早已将案子递交到黎州知府陈大人那里了,目前这罪魁祸首杨柳掌柜不知所踪,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们今天就会发下海捕文书,尽快将他们二人捉拿归案。大家丢失的钱财眼下已经都还给大家了,今天望海楼就会被官府查封,请大家也尽早启程返乡,早日与家人团聚,黎州府也十分欢迎大家再来!有什么事情也请大家及时来找我们黎州府反应,我叫任三豹,大家也可以来找我…”
“既然任都头都这样说了,我们的钱财也找回来了,大家就尽快散去吧,也别耽误人家官差老爷办案了…”
“是,是,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这次我们可真是胆战心惊啊,我们还是尽早返乡吧…”
“哎,我们走吧,走吧…”
随着聚集的人群陆续散去,大堂又安静了下来,任三豹如释重负般重重吐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石虎,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
“可真是一群难缠的…你们几个去搜查一遍,该贴封条的都贴封条…”
“是,都头,你们都跟我来!”
随着官差四散而去,任三豹突然意识到林阔他们几个还在,急忙回过头来,和石虎一起朝林阔走了过来,行礼说道。
“公爷,您看这样处理可还妥当?”
“很好,就这样办吧。”
“对了,公爷,上次你们安排的护送那些孩童返回云州的事,我和石虎兄弟都已经全部办好了,那些孩子现在都已经回家回到他们爹娘身边了。”
“很好,可当真是辛苦两位义士了。”
“诶,公爷,能为您办事,是我和任兄的福气,若是公爷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还请您随便开口。”
“好,一定。”
“对了,公爷,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我看几位都整理了行囊,莫不是你们要离开黎州了?”
“不错。眼下黎州事情已了,我们也打算即刻启程离开了。”
“可是今天就要离开吗?”
“正是。”
“哎,我最近一直都想着,想找个机会好好请公爷和各位公子吃顿饭呢。这次能在黎州遇到您,对三豹来说,可当真是那天降的缘分,不承想又要匆匆离别,着实是我三豹没赶上这福气…”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或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那要不就让我们兄弟俩一会护送公爷和诸位公子吧。”
“不必如此惹人注目。你们在这黎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被人看到,怕也要横生枝节,二位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好,都听公爷的。”
说完任三豹石虎陪着林阔他们慢慢走出了望海楼,可林阔还是没看到云江月的身影,他突然有些着急起来,问道。
“对了,刚才你们可看见一个着青衫的年轻姑娘走出去了?”
“着青衫的年轻姑娘?可是一位腰间挂着两把短刀的姑娘?她好像出了门朝右边码头方向走去了…要不,让我石虎陪公爷去找吧,那黎州码头,我都熟。”
“也好,有劳了!那任都头,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公爷,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林阔他们几个在石虎的陪同下,迎着冷冽的海风,一路朝着黎州码头走去了。
程弈和诚贞世子他们俩要尽快坐船赶赴京都,毕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而林阔和寒寻打算骑马一路南下奔赴璟州,一场注定的分道扬镳即将到来。
来到码头,林阔有些急切的安静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却没有看到云江月的身影,难道她因为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感到生气,已经毅然决然不告而别了?
程弈他们几个都看出了那丝浮现在林阔脸上的着急,他们几个也偷偷帮着在这码头寻找起云江月的身影。
正当林阔站在码头栏杆旁,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些失落伤感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子今日怎如此粗心大意,竟把这狐裘披风忘在了房间?”
林阔急忙转过身来,却看到云江月手里拿着他的那件青灰色披风,只见她一脸平静慢慢走上前来,低头为他轻轻系上披风,说道。
“近来黎州已快入冬了,深夜尤为寒凉,若是出门不带上这披风,怕是会寒气侵体,要生病了…”
林阔低头看着她,轻声试探问道。
“阿月…可是刚才生我气了?”
云江月抬起头看他,认真说道。
“我是有些生公子的气…就像那副头面,你不该用它来诓我,说是太夫人传给忠肃公夫人的…我又不是那街巷边三岁孩子如此好骗…”
“那确实是我母亲要传给未来忠肃公夫人的。如果我兄长还在,那副头面本来是要传给我那未过门的嫂嫂琬琰郡主的…母亲既把它交给了你,便是有意想要我以后娶你的…我发誓,阿月,我没有诓你。”
“我还气公子为何要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子,你明知道,我不是…”
“你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被旁人看到,你这女子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了?”
“公子知道的,我从不在乎这些世俗小节,更不会在乎旁人说我是你的什么…”
“可我在乎!我在乎你!我不要你委屈,更何况,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妻子…你忘了?之前我在彭武将军面前发誓,要娶你为妻,要好好照顾你的…”
“公子,那都是玩笑,不必作数的。”
“自然作数!怎能不作数?”
“我说不作数便不作数。今日的话,就当公子随意说说,都忘了吧,自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嫁给公子。”
“阿月…”
“我很早就告诉过公子了,我是喜欢公子,可我不能嫁给你。”
“为何不能?我们明明两情相悦…”
“即使两情相悦也未必要在一起。公子从今天开始,便只把我当个朋友吧,把那些不该生长的情丝都尽数斩断了吧…”
“可若这情丝早已从我的心脉处生根,早已肆意蔓延全身…阿月你告诉我,我又该如何去斩?”
低语呢喃,四目相对。
这一刻,他的深情坚定犹如那黑暗之中的炬火笼罩着她,她知道,怕是自己永远都推不开这个男人了!
她的心在抽搐,在滴血,在忍耐!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个男人!
可她也早就明白,她可以永远敬他护他喜欢他,却不能答应嫁给他!
真的不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