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月仿佛置身迷雾之中,她决定还是再去好好探个究竟,想看看这苏晏晏到底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当她正想着要怎样骗走苏晏晏,好进去她房间仔细打探一番时,突然冷鹤从外面颇为悠然自得地笑着走进了棠梨院。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罐子,看样子像是刚炖好的羹汤。
冷鹤轻轻推开了房门,抬头看到苏晏晏正对着一幅画黯然神伤,笑意盈盈走上前去。
“晏晏,我让后厨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汤,你快尝尝。”
苏晏晏看着他,瞥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说道。
“冷鹤,我给你说多少遍了,要叫我晏晏姐!不要这样没大没小的!”
“你就比我大十天而已,还非让我喊你姐姐啊?”
看着冷鹤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苏晏晏义正言辞同他说道。
“就是大一天也得喊姐姐!”
“切…咱俩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小时候啥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就不喊你姐姐,晏晏喝汤!”
“哼…我不想喝。”
“我说你,为了这么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男人,在这里暗暗伤心,值得吗?”
“你懂什么?那叫一见倾心。”
冷鹤看着一脸固执的她,搬着个木凳,又往她跟前坐近了些,试图同她好好讲讲道理。
“你再一见倾心,他也得是个活生生的人吧,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呢?说不准啊,人家现在要么已经娶亲抱着自己的娘子呢,要么在哪个青楼里正寻花问柳呢,或者啊,可能都不在这世上了…”
“你这个乌鸦嘴!呸呸呸…怎么?冷鹤,你是在咒我克夫吗?咒我当寡妇呗…”
冷鹤看着苏晏晏满脸愁容又有些生气的样子,决定想打趣下她,让她好高兴些,盯着她有些嬉皮笑脸的说道。
“晏晏,我说你这是克哪门子的夫,当哪门子的寡妇啊?你告诉我,你的夫他在哪呢?不过你要真怕没人要啊,我冷鹤就勉强把你给娶了,这以后生了孩子也跟你姓…反正我不嫌弃你,我从小就看你好看…”
“滚!”
“我说真的,晏晏,我冷鹤可是一个大活人站你面前,像我这种招人疼的男人,那外面想看我的小娘子可多着呢,我可是既能看得见又能摸得着啊…你当真不考虑考虑今晚就把我给要了?”
“滚!”
苏晏晏看他一副嬉皮笑脸没正形调戏自己的样子,直接抓起旁边书案上的一簿册子砸向了他。
冷鹤满眼宠溺的顺手接过了她砸过来的册子,打开来看,随后笑着看着苏晏晏,说道。
“行啊!晏晏,我看最近你这画技进步了不少啊,嗯…还不错…起码能看出这里是个人,这里有辆马车,这边还有棵大树…还行,没以前那么变幻莫测鬼斧神工了…要不改天给我也画张像呗…”
“给你画像干嘛?想让我祭拜你啊?”
“切…晏晏,瞧你成天这嘴巴不饶人的样子,我要是真死了,我就不信你不伤心,你八成还得伤心一辈子…”
“呸呸呸,冷鹤,你个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许死,快点说呸呸呸…”
“好,呸呸呸…你看吧,你就是不承认,我就说你心里一直有我吧,而且还是特别在意我的那种…”
“谁心里有你了?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是心中有如意郎君的人…”
“嗯…是啊…那你就抱着这些画过一辈子吧。不过这画它也不管用啊!你问问它,它能给你炖汤吗?它能同你成亲吗?它能在这漫漫冬夜里暖和你吗?我看你还不如好好过来抱我…”
苏晏晏鄙夷的白了旁边一脸坏笑的冷鹤一眼,撇了撇嘴,嘲讽说道。
“要你管啊?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晏晏,我可是苏伯伯还有春禾姨他们两位老人家早就给你指定的夫君啊…咱俩可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要算数的…要不是这几年,你成天总想着要找你的那位凤梧郎君,我也一直让着你,陪着你瞎胡闹的,否则我早就把你给娶过来了,你苏晏晏早就是我的娘子了…”
“冷鹤,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哈哈…我就喜欢看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子…哈哈…”
冷鹤究竟是谁?
估计整个青阳帮,也只有苏晏晏一个人敢对他这般没大没小呼来喝去了。
这冷鹤的父亲曾是苏晏晏父亲晏百里的结义兄弟,是几十年前南周江湖颇有名气的“夜雨刀客”冷江楼,他擅使一把名唤“夜雨”的长刀,也就是之前冷鹤手中拿的那把。
冷江楼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他曾是西江夜雨阁的阁主,亦是江湖传世刀法“夜雨秋心诀”的传人,夜雨刀法后来在他手上也得到了进一步的传承和发扬。
他的妻子,也就是冷鹤的母亲,曾是南周江湖“九机堂”的堂主元天泽的女儿元锦瑟,九机堂一直擅工巧暗器,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地位的。
冷鹤五岁的时候,当时南周江湖正经历一场浩劫,冷鹤的爹娘临终前将冷鹤托付给了青阳帮晏百里,晏百里便把他带回了青阳帮,收他为义子。待他们长大后,晏百里和俞春禾又将他们唯一的女儿苏晏晏许配给了冷鹤。
这青阳帮的帮主虽是苏晏晏,但日常帮中繁琐事务也都是冷鹤在帮她打理,他其实也就相当于青阳帮中仅次于苏晏晏的首领了,这苏晏晏下面有五位副帮主,这冷鹤自然也算是副帮主之首了。
苏晏晏从小和冷鹤一起长大,他们感情自然是亲厚的,苏晏晏一直都是很喜欢冷鹤的,而且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要不是四年前,那位从天而降的凤梧郎君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真可能早就嫁给冷鹤了。
冷鹤对此事倒也不恼,反而还天天惯着她纵着她,等她的那位凤梧郎君出现…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这不过都是苏晏晏一个年轻姑娘家没谱没边的幻想罢了,等她这股固执的新鲜劲散去,她早晚还是会嫁给他的。
“晏晏,据说今晚河边有人放灯,想想也快到时辰了,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了吗?走吧,我陪你去河边看看…”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真不去啊?好吧,我听说啊…今晚不仅有很多人放灯,还有那十三里坡的老孙头要来河边卖那蜂蜜莲果糖糕…哎,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我回去睡觉了,我反正也不爱吃甜的…”
听到蜂蜜莲果糖糕,苏晏晏瞬间来了精神…她突然起身,急忙喊住了佯装正往外走推门离开的冷鹤…
“冷鹤,你等等…本帮主突然又想去河边走走了…”
冷鹤得逞的偷笑了下,装作一脸疲倦,打了下哈欠,看着她说道。
“那晏晏你自己去吧,我突然感觉好困,想回去睡觉了…”
看着他真要离去,苏晏晏有些可爱急忙理直气壮的叫住他。
“慢着!你不许睡!你半个月前不是还打赌输给本帮主两包莲果糖糕吗?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老欠着算怎么回事啊?不行!今晚你必须得给我买!”
冷鹤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苏晏晏,想调侃她一下,一脸认真的问道。
“哦…那你那位凤梧郎君怎么办?不把他的画像带上一起出去陪你看灯吗?今晚你舍得让他独守空房?”
苏晏晏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像,想了想,咬了下嘴唇,说道。
“算了,今晚就先让他守在这吧,想来这莲果糖糕他也不爱吃,还是我一会替他多吃两块吧,走吧,走吧,你快些陪我去吧,要不一会就买不到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啧啧…晏晏果然一直很重情义呢。”
冷鹤看着苏晏晏用力推着自己往外走去,偷偷笑了出来。
这一遇上好吃的,她哪里还顾得上郎君不郎君的…
她小时候曾有一次拉着冷鹤偷偷上街却忘了带钱,为了一碗好吃难得的甜酪,愣是偷偷把冷鹤押在了那掌柜的店里…
她只说自己回去拿钱,最后竟给忘了这事,还是她爹苏百里着急带人将那不哭不闹习以为常的冷鹤给接了回去。
为这事,苏百里可是好好罚了苏晏晏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天。可冷鹤回去后,还是嬉皮笑脸偷偷往祠堂给罚跪的苏晏晏送好吃的,生怕她饿着。
正当苏晏晏一脸兴高采烈的拉着冷鹤走到棠梨院的大门口时,她突然感觉到了屋顶上似乎有个黑影趴在那里…
她急忙用脚飞起一块石子径直往藏在屋顶上一身黑衣蒙面的云江月打去…云江月急忙躲闪开来,石子瞬间击碎了几块瓦片掉落在了地上…
云江月实在没想到这苏晏晏内力竟也如此深厚,竟被她这般轻易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她并不打算同苏晏晏正面交锋,今晚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即轻轻一跃,快速往前方院落飞去了…
“宵小之徒,竟也敢来探我棠梨院!休想跑!”
苏晏晏也没顾上冷鹤,直接甩出了一记铁鞭,直接追着云江月赶了上去…看到竟有细作出入了青阳帮,冷鹤急忙调动护卫也围了上去…
在身后那苏晏晏一路紧追不舍之下,云江月快速离开了这座庄院,她的马之前被留在了旁边的那处树林里…
此刻她踏着寒冬树林的枯枝,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一路往前飞去,不承想苏晏晏竟那么快追了上来。
随着一记铁鞭重重打在了云江月此刻脚下的枝干上,一声树枝断裂的干脆声音传来,云江月只觉得突然脚下一空,她只能努力平稳的落在了地面那堆厚厚黄叶上…
苏晏晏也平稳从半空落了下来,站在距离她数丈不远的地方,认真凝视着对面这个黑巾蒙面的女人。
在苏晏晏身后不远处,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一个个足够亮的火把越来越近,看来是冷鹤带着护卫一路追来了。
云江月今晚本来只是想打探一番,她手中此刻空空如也,那双弯刀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趁手的兵器可用…
苏晏晏看着她,笑了笑,随之有些得意的嘲讽说道。
“今晚莫不是那平阳商会派你来的?”
云江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此刻她并无心思恋战,只想尽快脱身骑马离去…她突然汇聚内力直接卷动脚下的片片黄叶,瞬间化作一片万千雨林,朝着苏晏晏抛了出去…不承想苏晏晏反应很快,快速几鞭打散了它们…
她可不想今晚就这样轻易放眼前这个黑衣细作离去,直接腾跃而起,一记铁鞭于空中化作一条闪电,用力朝云江月站立的位置打了过来…
云江月急忙闪躲开来,一记铁鞭再次打在了地上,瞬间扬起一片枯叶飞花…两个人就这样周旋了十几个回合…苏晏晏手中的这支霜星长翎,在今晚于这暗夜长空之中仿佛化成了一条条金色长蛇,一直在恶狠狠的扑向云江月。
瞬间躲闪之时,突然云江月感到身体一阵虚弱传来,她直接往后被逼退了几步…就在她转身之时,腰间的那块选取寒铁独特打造的忘川令,银色雕花映着皎洁的月光,似乎在散发出了一抹清冷幽暗的蓝光,轻轻在苏晏晏的眼前闪了一下…
苏晏晏瞬间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四年前的那个山间雨夜,那位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从此让她朝思暮想的凤梧郎君,身上不也有一块这样会闪烁清幽蓝光的牌子吗?
为何这块如此熟悉的牌子竟出现在这黑衣蒙面人的身上,她苏晏晏今晚定然要留他个活口向他好好问个明白。
就在苏晏晏手中的铁鞭瞬间用力往后撤回的时候,云江月脸上的那块蒙面黑巾突然掉落,她的头发也散落开来,映着月光露出了一张开始有些发白的脸…
云江月只觉得瞬间一阵甚是可怕的无力晕眩传来,她突然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她开始眼神朦胧看着空中那轮皎皎圆月,直直往地上的厚厚枯叶摔倒下去。
她极度虚弱开始恍惚,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倒地时,突然一个人在她身后有力的抱住了她…好像是曾经那份熟悉的温柔气息…
“阿月!”
云江月迷迷糊糊恍若梦中之时,透过眼睛离合之间的一抹暗淡微光,她似乎看到了那张好看干净的脸,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熟悉的轻唤…她努力朝着眼前渐渐模糊的光影露出了一抹笑意,继而凌乱无力的倒在了他那温暖的怀里…
冷鹤带着一群持刀剑的护卫赶了上来,苏晏晏愣在原地,示意冷鹤他们不必向前围杀了。
她看着面前的云江月,此刻青丝垂落,双目紧闭,嘴角染血,极度虚弱的倒在了林阔的怀里…
原来她就是那个白天和自己在府衙前争斗吵架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可她今晚怎会突然出现在青阳帮的棠梨院?她身上又怎会有那块四年前自己亲眼见过的寒铁令牌呢?她是谁?她和自己那朝思暮想的凤梧郎君到底又有何关系?
林阔抱紧了倒在自己怀里身体有些寒凉的云江月,轻轻落下一滴泪来,他将自己的脸温柔贴在了她的脸上,试图想努力暖和她一些…
此刻他恨自己今晚信了她那云淡风轻的话,恨自己竟同意了她夜探青阳帮的提议…他的阿月哪里是在恢复,她明明就是在骗他,她因为体内的反噬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等云江月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她也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次,竟因为内力反噬会突然昏倒,还躺了快一天一夜…
当她慢慢睁开双眼时,只觉得有人在轻轻握着她的手,她感到手心很暖和…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自己身边…她的公子当真面如冠玉,即使睡着了也那么好看…
感觉到了云江月的手动了下,林阔突然醒来,他抬头看到云江月正在看着自己。
“阿月,你醒了!”
“嗯…总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可这又是哪里?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林阔笑了笑,温柔摸了摸云江月的脸,将她轻轻扶了起来,给她倒了杯水。
正当林阔准备回答她时,突然房门被推开,只见苏晏晏像只生气的刺猬似的,一脸气鼓鼓的走了进来,冷鹤则努力绷着嘴憋着笑跟在她的身后…
苏晏晏极度生气瞪着醒来的云江月,指着她说道。
“云江月你这个江湖骗子!”
云江月看着苏晏晏这副架势,仿佛恨不得要生吞了自己一般,她只一头雾水,完全不懂她所云何意。
“我且问你,你这九幽山庄的云主令是否也是那江湖第一杀手金凤梧?”
云江月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她口中念叨的凤梧郎君就是她这江湖第一杀手的金凤梧啊!
可她云江月又什么时候见过这苏晏晏呢?她俩之间曾经有过交集吗?云江月此刻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没错,我是九幽山庄的云江月,也是那江湖杀手金凤梧…”
“哼!你个江湖骗子!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儿身的郎君,竟还对你朝思暮想了好几年!不承想,你竟是个小娘子…”
“苏晏晏,我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行走江湖多年,你真的有见过我吗?咱俩真的见过吗?”
“云江月,我说你这个女人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你竟然还忘了?她竟然还忘了…”
苏晏晏突然眼睛瞪的溜圆,眉头紧锁,气的直跺脚,她指着云江月急忙转身看向身旁的冷鹤,却发现冷鹤正在极其努力的憋住心中此刻这股巨涛翻涌的笑意…
“冷鹤,你这是一直在笑吗?你竟敢背着我笑?这很好笑吗?”
冷鹤瞬间感受到了苏晏晏眼中那浓浓的杀气,突然紧紧绷住了自己的嘴,冲她很是诚恳的摇了摇头,就像个拨浪鼓似的…